长公主府。
鄂邑长公主并未更衣,她只披着一件华丽的锦袍,斜倚在暖阁的软榻上。当贴身侍女屏着呼吸,将宫门投书、朝野震动的消息低声禀报时,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捻着一颗硕大的珍珠。闻言,手指猛地一紧!珍珠坚硬的棱角硌得她生疼,却远不及心中那股瞬间爆裂开来的、带着毁灭快意的狂喜所带来的冲击。她霍然坐直身体,锦袍滑落肩头也浑然不顾,眼中迸射出骇人的光芒,如同地狱之火在燃烧。
“好!好个刘旦!好个上官桀!”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,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,“霍光…霍光!你的好日子到头了!本宫…本宫要亲眼看着你如何身败名裂,看着你如何被千夫所指!看着你…”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,仿佛已经看到了霍光在唾骂中被拖下高台的画面,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、如同夜枭般的咯咯低笑。她猛地挥手:“给本宫更衣!本宫要去…看看这出好戏!” 丁外人苍白着脸,站在角落阴影里,看着长公主近乎癫狂的兴奋,眼中却只有更深的恐惧。
霍光大将军府。
府邸深处,书房的门窗紧闭。张安世步履匆匆,几乎是无声地穿过回廊,推门而入。霍光正端坐在书案后,面前摊开着一卷书简,烛光映照着他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脸庞。他并未抬头,只是用指腹缓缓摩挲着简牍的边缘。
“大将军,” 张安世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字字清晰,“公车司马门,燕使投书,状告大将军三大罪。上官桀、桑弘羊,车驾已动,正火速入宫。长公主处,亦有异动。”
霍光摩挲简牍的手指微微一顿,随即恢复了那缓慢而稳定的节奏。他缓缓抬起眼皮,那双深邃如古井寒潭的眸子,看向张安世,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或波澜,只有一种洞悉一切、掌控一切的沉静。
“知道了。” 霍光的声音平淡无波,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。他放下手中的简牍,拿起旁边案几上早已备好的一碗散发着浓烈草药气息的汤药,那苦涩的气味瞬间在书房内弥漫开来。“按先前所议,称病,不朝。” 他端起药碗,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,苦涩的汁液滑过喉咙,他的眉头都未曾皱一下。放下空碗,他拿起一方温热的湿帕,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,动作从容不迫。然后,他整了整身上略显松垮的居家深衣,向后靠在凭几上,缓缓阖上了双眼。仿佛外面那足以掀翻整个帝国的惊涛骇浪,不过是扰人清梦的些许风声。
张安世看着霍光这副仿佛真的沉疴在身、静待病愈的模样,心中凛然。他深深一揖,无声地退了出去,轻轻掩上房门。书房内,只剩下霍光均匀而悠长的呼吸声,以及烛火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。窗外的天色,依旧浓黑如墨,但未央宫的方向,无形的风暴已然登陆,第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,正伴随着那卷“燕王上书”,在帝国的最高殿堂轰然炸响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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