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官桀府邸的密室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正在缓缓收缩的冰冷石棺。烛火被刻意捻得只剩一点惨淡的光晕,勉强勾勒出上官桀如同困兽般在狭小空间内疯狂踱步的身影。
他脚步沉重而凌乱,每一次踏地都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焦躁,踩在冰冷的地砖上,发出空洞而绝望的回响。额角、鬓边,冷汗依旧涔涔而下,浸湿了油腻散乱的发髻。
“死了…死了就好…死了就好…” 他神经质地反复念叨着,声音干涩嘶哑。灭口带来的短暂麻痹感早已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、如同无底深渊般的恐惧。
他知道,这仅仅是堵住了一个缺口,更大的风暴正在霍光那无声的注视下酝酿。昭帝的洞察,霍光的“沉疴”,廷尉府追查的触角…每一件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,随时可能落下。
“大人…” 心腹谋士的声音带着同样无法掩饰的惊惶,如同惊弓之鸟,“使者虽除,然霍光…霍光毫发未损,更得陛下如此回护!昭帝亲口定音,此案…此案已难再翻!追查虽断,然霍光岂会善罢甘休?他必在暗中窥伺,等待我等露出更大的破绽!长此以往…我等…我等危如累卵啊!”
“闭嘴!本将军知道!” 上官桀猛地停住脚步,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燃烧的炭火,狠狠瞪向谋士,那目光中的疯狂几乎要将人吞噬,“翻案?翻个屁的案!现在不是翻案的时候!是生与死的时候!”
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墙壁上,指关节瞬间破裂,渗出丝丝鲜血,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。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,拍打着理智的堤岸,随时可能将其彻底冲垮。“霍光不死!死的就是我们!死的就是整个上官氏!明白吗?!”
谋士被上官桀那不顾一切的疯狂气势所慑,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,脸色更加惨白:“大人…您的意思是…”
“刺杀!” 上官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声音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,带着浓烈的血腥气和毁灭一切的决绝,“唯有刺杀!趁他还沉浸在陛下庇护的假象里!趁他还以为我等已被震慑!趁他…‘病’着!必须立刻动手!只有他死!只有霍光死了!我们才能活!才能翻盘!否则,你我,连同桑弘羊、长公主…所有人!都得给他陪葬!”
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静。谋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。刺杀霍光?那无异于以卵击石,自取灭亡!霍光府邸戒备森严,无异于龙潭虎穴!稍有差池,便是万劫不复!然而,看着上官桀那双已经完全被恐惧和疯狂占据、闪烁着不顾一切凶光的眼睛,他知道,任何劝阻都是徒劳。
“可是…如何动手?霍光府邸…” 谋士的声音干涩发颤。
“府邸?谁说要在府邸动手?” 上官桀脸上突然扯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,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,只有冰冷的算计和疯狂,“他霍光不是‘病’着吗?不是闭门谢客吗?好!我们就给他一个…不得不出来的理由!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!”
他猛地转身,冲到书案前,抓起一支笔,手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,墨汁滴落在粗糙的麻纸上,晕开一团污迹。他深吸几口气,强行稳住手腕,开始奋笔疾书。笔迹潦草而狂乱,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刻骨的怨毒和孤注一掷的疯狂:
“大将军勋劳卓着,今蒙不白之冤,幸赖陛下圣明烛照,还公清白。妾(鄂邑)闻之,感佩涕零。思及大将军辅佐幼主,夙夜匪懈,劳苦功高,妾心难安。特备薄宴于长乐别苑,聊表寸心,兼为前番误会致歉。万望大将军念及先帝托付之重,勿辞劳顿,拨冗光临。庚午日酉时三刻,妾扫榻以待,恭候仲父大驾。”
写完最后一个字,上官桀如同虚脱般,将笔狠狠掷于地上,溅起几点墨星。他抓起那张还带着未干墨迹的请柬,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:“鄂邑长公主的请柬!以答谢霍光‘澄清冤屈’为名!措辞谦卑恭敬,甚至称他‘仲父’!霍光再托大,再称病,面对长公主以‘先帝托付’为名、如此‘谦卑’的致谢和道歉,他若再拒,便是骄狂跋扈,不敬宗室,不念旧情!他必来!他不得不来!”
谋士看着请柬上那刻意模仿长公主口吻、却字字暗藏杀机的文字,只觉得一股寒气直透骨髓。这哪里是请柬?这分明是催命符!是裹着蜜糖的毒药!
“长乐别苑…” 上官桀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,带着一种即将得逞的、残忍的快意,“那里远离宫禁核心,守卫相对松懈,且是长公主私产,便于布置!就在那里设宴!就在那里动手!伏兵藏于回廊假山之后,刀斧手隐于帷幕之内!待霍光入席,酒过三巡…本将军亲自掷杯为号!” 他猛地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,眼中凶光毕露,“届时,刀斧齐下!定要那霍光老贼,血溅当场!碎尸万段!”
“大人…长公主那边…” 谋士艰难地吞咽着唾沫,声音干涩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
喜欢汉阙惊澜请大家收藏:(m.2yq.org)汉阙惊澜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