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禹看也不看这屈辱的一幕,一抖缰绳,带着他那群如狼似虎的豪奴家丁,在一地狼藉和无数道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注视下,扬长而去。嚣张的马蹄声和豪奴们的呵斥声,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,只留下满地狼藉、痛苦呻吟的老人、惊恐哭泣的孩童,和一片死寂压抑、充满了怨愤与恐惧的人群。
城西,桑府旧址附近的一条僻静小巷。
昔日车水马龙、象征权贵的桑府周围,此刻却显得异常萧条。高大的朱漆大门紧闭,交叉的猩红封条在秋风中微微颤动。门前的石狮子蒙着厚厚的灰尘,失去了往日的威仪。府邸深处,隐约还能听到抄家兵丁翻箱倒柜、呵斥人声的余音。
巷口,一个穿着粗布短褐、身形瘦小、脸上带着惊惶和疲惫的老者,正佝偻着腰,小心翼翼地捡拾着地上散落的、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菜叶。他是桑府的老管家,侥幸未被牵连,却也失去了栖身之所,只能在附近流落,靠捡拾些残羹剩饭度日。
忽然,一阵熟悉的、嚣张的马蹄声由远及近!霍禹那鲜衣怒马的身影,带着他那一群豪奴,竟又折返回来,似乎是抄近路前往未央宫方向。
霍禹一眼就瞥见了巷口那个正在捡拾菜叶的、熟悉的身影——桑府的老管家!他勒住马,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戏谑的笑容。
“哟!这不是桑大财神爷府上的老狗吗?” 霍禹的声音充满了刻薄的嘲讽,在寂静的小巷里显得格外刺耳,“怎么?桑弘羊那老匹夫在下面缺人伺候了?你这老狗怎么没跟着去啊?”
老管家浑身一颤!手中的烂菜叶撒了一地。他惊恐地抬起头,看着马背上那个如同煞神般的霍禹和他身后那群凶神恶煞的家丁,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。他下意识地就想跪下磕头求饶。
“啧啧啧,” 霍禹用马鞭虚点着老管家,语气轻佻无比,仿佛在谈论一件趣事,“瞧瞧你这丧家之犬的可怜样!当年你家主子在朝堂上,为了那几块盐铁,跟大将军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,何等威风啊?现在呢?哈哈哈!” 他发出一阵得意而刺耳的大笑,身后的豪奴们也立刻跟着哄笑起来,笑声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,充满了恶意。
“告诉你!” 霍禹的笑声戛然而止,脸上换上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,“你们桑家搜刮民脂民膏置办的那些好田好地,还有那些庄子,现在统统都归了我们霍家!小爷我今天就是奉了大将军之命,去接收上林苑那边最好的三千亩水浇地!啧啧,那地界,以后就是我霍禹的跑马场了!” 他扬起马鞭,指着桑府那紧闭的、贴着封条的大门,声音里充满了掠夺的快意和一种毫不掩饰的炫耀,“你们桑家,完了!彻底完了!懂吗?这就是跟大将军作对的下场!这就是跟我霍家作对的下场!”
老管家听着这字字诛心、充满了侮辱和炫耀的话语,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老泪纵横。他死死地低着头,不敢看霍禹那张年轻而扭曲的脸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。巨大的屈辱和恐惧,如同冰冷的潮水,将他彻底淹没。
“哼!晦气!” 霍禹似乎觉得羞辱够了,也失去了兴致。他轻蔑地啐了一口,不再看那瑟瑟发抖的老人,一夹马腹,“驾!” 带着狂笑的家丁们,马蹄嘚嘚,嚣张地冲出了小巷,卷起一片尘土。
小巷里,只剩下老管家一个人。他佝偻着身体,如同风中残烛,剧烈地颤抖着。浑浊的泪水混着屈辱的鼻涕,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。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枚刚才慌乱中从怀里掉出、同样沾满了泥土的铜钱——那是他仅剩的一点积蓄。许久,他才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,缓缓地、颤抖着蹲下身,伸出枯瘦如同鸡爪般的手,用尽全身力气,死死地、死死地攥紧了那枚冰冷而肮脏的铜钱。仿佛那是他在这冰冷绝望的世道里,唯一能抓住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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