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,把山寨裹得严严实实,像个巨大的白面馒头。屋檐下挂着一尺多长的冰溜子,亮晶晶的,敲下来能当匕首使。北风卷着雪沫子,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,出门撒泡尿都得跑着去,跑着回,不然裤腰带都能冻上。
可寨子里,气氛却跟这冰天雪地截然不同。老柴头带着他那刚搭起架子的后勤组,把从王扒皮那儿缴获的粮食算了又算,抠抠搜搜地终于发了回“狠”——除夕夜的晚饭,每人能分到满满两大碗稠粥!不再是能照见人影的稀汤,而是插上筷子都不倒的硬货!粥里甚至还罕见地飘着几点油星,那是腊肉切成的细末,几乎尝不出肉味,但那点咸香和油润,足以让所有人眼睛发绿。
灶房里那口最大的铁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,米香和那丝若有若无的肉香混合在一起,成了这苦寒之年里最诱人的味道。负责烧火的弟兄,脸被灶火映得通红,咧着嘴傻笑,时不时深吸一口气,仿佛多闻闻这味儿也能顶饱。
除了粥,老柴头还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点红薯干,用热水泡软了,每人分到手指长那么一小条,嚼在嘴里,甜丝丝的,简直是神仙享受。
夜幕降临,风雪似乎也识趣地小了些。最大的那间屋子里,篝火燃得噼啪作响,驱散了寒意。所有人,包括伤势好转、能挪动的王老蔫、大膀子他们,都挤在火堆旁,手里捧着滚烫的粗陶碗,小心翼翼地喝着这一年到头最厚实的一顿饭。没人说话,只有吸溜粥水和咀嚼红薯干的细微声响,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满足。
一碗热粥下肚,冻僵的身子慢慢暖和过来,肚子里有了食,心里那点被苦难磨得粗糙的东西,似乎也柔软了些。不知是谁,望着跳动的火苗,轻轻叹了口气:“唉……也不知道家里……咋样了……”
这话像根细针,轻轻扎了一下。热闹的气氛稍稍凝滞。是啊,除夕,团圆夜。这里大部分人,家早就没了,亲人离散,甚至生死不知。有的,只是身边这一群同样命苦、提着脑袋跟这世道硬扛的弟兄。
杨帆放下碗,看着火光映照下一张张年轻又饱经风霜的脸,有的还带着伤疤,有的眼神里还藏着失去战友的痛楚,但更多的,是一种被艰难生活捶打后留下的硬韧。他知道,光靠一碗稠粥,暖不了所有人的心。这支队伍,需要比粮食更结实的东西凝聚在一起。
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不高,却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。“今儿个是除夕,按老理,是该团圆守岁的日子。”杨帆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,“咱们这儿,没爹没娘,没老婆孩子,就咱们这一帮子光棍。可咱们凑在一块,就是一家人!这山寨,就是咱们现下的家!”
他顿了顿,拿起一根柴火,拨弄了一下篝火,火星子簌簌地往上窜。“这年夜饭也吃了,咱们也学学那文明人的样儿,不说虚的,每人说句心里话,或者,说说来年有啥念想。咋样?”
底下安静了一会儿,有点不好意思,又有点新奇。独眼龙用独剩下的那只眼翻了翻,先开了口,声音有点哑:“俺……俺没啥大念想。就想着,啥时候能摸回俺那屯子看看,俺娘坟头的草,是不是比人都高了……”他说着,用力揉了揉那只坏眼,低下头不吭声了。
他旁边一个叫栓柱的汉子接话,语气带着恨:“俺就想杀鬼子!多杀一个算一个!俺爹、俺哥,都死在他们手里了!这仇不报,俺睡不着觉!”
气氛渐渐活络起来。“俺想娶个媳妇,生个大胖小子……”“我想吃顿白面馍馍,管饱的那种!”“我想有杆好枪,像石头那杆一样,指哪打哪!”愿望五花八门,有的朴实得让人心酸,有的带着血海深仇,有的只是对最基本温饱的渴望。
轮到铁柱了。他蹭地站起来,像半截铁塔,黑脸上泛着红光,他没啥文化,话也直:“俺铁柱是个粗人,不会说漂亮话!以前当胡子,就是为了口饭吃,活得不像个人样!”他转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杨帆,“现在,跟着排长,俺知道了,咱爷们还能这么活!打鬼子,护着老百姓!俺铁柱跟定排长了!就一个念头,跟着排长,把鬼子都撵出去!让咱们的后人,再不用像咱们这样,钻山沟,当土匪!能挺直腰杆做人!”
他的话掷地有声,像块石头砸进水里,激起层层波澜。好多人都跟着点头。坐在角落的石头,被火光映得脸颊微红,他声音不大,却很清楚:“我……我的枪,保护大家。谁欺负咱们,我就打谁。”
新加入的大壮和根生互相看了一眼,也站了起来,显得有些拘谨,但眼神很亮。大壮先开口,带着浓重的口音:“感谢长官……不,感谢排长和各位弟兄收留!俺们没啥本事,就有把子力气,跟定队伍了!杀敌!报仇!”根生用力点头:“对!报仇!让王扒皮那样的,都绝种!”
最后,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杨帆身上。杨帆缓缓站起身,走到篝火旁,跳动的火焰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。他看着这一张张寄托着生存希望和复仇火焰的面孔,胸腔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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