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城千户所的权力格局,如同一盘永不停歇的暗棋。沈炼的骤然崛起与铁腕立威,不啻于一枚投入棋盘的巨石,激起的涟漪远超他自身想象。这涟漪不仅荡涤了他那间狭小值房内外的积弊,更不可避免地触动了盘踞在食物链上游的、早已将某些规则视为禁脔的既得利益者。
张彪的心情,便是这潭浑水最准确的晴雨表。
几日来,他值房内的气压低得吓人。那只他平日里最喜爱的、釉色肥厚的紫砂壶,已成了宣泄怒气的牺牲品,壶盖碎裂在地,无人敢拾。桌上摊开的几份公文,墨迹淋漓,朱批狂乱,透着书写者难以抑制的暴躁。
钱老三被当众枷号,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,不仅抽在钱老三脸上,更火辣辣地烙在他张彪的面皮上。沈炼那小子,竟敢如此不留情面!更可恨的是,他竟真的凭那套看似可笑的新规矩和自掏腰包的蠢办法,迅速收拢了手下那几条泥鳅的人心,甚至连箭道那个眼高于顶的老怪物秦岳,似乎都对他另眼相看!
“沈炼……好个沈炼!”张彪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,肥短的手指因用力而捏得发白。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幼狮挑衅并成功撕下一块皮肉的老虎,剧痛和羞辱感远胜于实际损失,却因种种制约而无法立刻扑上去将对方撕碎。
这种憋闷感,让他几乎发狂。
“总旗大人,周小旗到了。”门外传来心腹校尉小心翼翼的通禀声。
“让他滚进来!”张彪没好气地吼道。
门帘一掀,一个身材高壮、满脸横肉、眼角带着一道刀疤的汉子走了进来,正是张彪麾下最得力的打手、心腹小旗周奎。他穿着深蓝色飞鱼服,却掩不住一身跋扈凶悍之气,如同套着锦袍的野狼。
“大哥,您找我?”周奎粗声粗气地行礼,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瓷片,心知张彪正在气头上。
“废物!一群废物!”张彪劈头盖脸地骂道,“连个新扎职的愣头青都收拾不了!反倒让他踩着你们的脑袋立了威!老子养你们有什么用!”
周奎脸上横肉抽搐了一下,梗着脖子道:“大哥息怒!那姓沈的小子邪门得很!不按常理出牌!谁能想到他敢自己掏钱填窟窿,还敢真下死手整治老钱……兄弟们一时没防备……”
“没防备?”张彪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笔架乱晃,“现在人家防备得铁桶一般!那套什么狗屁记录法,弄得有模有样!再想用以前那些小绊子,屁用没有!”
他喘着粗气,绿豆小眼里闪烁着阴毒的光:“不能再这么下去了!必须得想个法子,一次就把他摁死!让他永世不得翻身!”
周奎眼中凶光一闪,凑近几步,压低声音:“大哥,您吩咐!是要让他‘因公殉职’,还是‘失手犯下大错’?城外乱葬岗,或者黑牢里,办法多的是!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。
张彪却缓缓摇了摇头,脸上露出一丝老辣阴狠的冷笑:“蠢!动刀动枪,那是下下策!痕迹太重,容易引火烧身。郑坤那边正看着他,出了人命,不好交代。”
他站起身,肥胖的身躯在值房里踱步,声音压得更低,如同毒蛇吐信:“要整垮他,就得用‘规矩’整他!让他栽在他自己最看重的那套‘规矩’上!让他有苦说不出,有冤无处诉!”
周奎有些茫然:“规矩?”
“不错!”张彪停下脚步,眼中精光闪烁,“他不是要‘明察秋毫’吗?不是要‘秉公执法’吗?不是收买人心,想要个好名声吗?咱们就送他一桩‘好’案子!一桩他接也得接,不接也得接的烫手山芋!”
他凑到周奎耳边,声音几不可闻,却带着彻骨的寒意:“我记得……去年这个时候,南城根老军户陈老汉那个儿子……叫什么来着?陈栓子?”
周奎愣了一下,努力回想,随即恍然,脸上露出一丝古怪而残忍的笑意:“哦!那个不开眼的小崽子!偷了咱们弟兄们收上来的一点‘辛苦钱’,被教训了一顿,没挺过去……后来不是报了个‘畏罪自戕’吗?抚恤金好像也没发全……”
“对!就是他!”张彪嘴角咧开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,“陈老汉那个老棺材瓤子,最近是不是又去衙门闹腾了?我好像听谁提过一嘴。”
周奎想了想,点头道:“是闹过两次,被衙门的人轰出去了。穷酸老货,没人在意。”
“好!很好!”张彪抚掌,眼中闪烁着阴谋得逞的快意,“你去找个机灵点、嘴巴严实的人,去‘点拨’一下那老家伙。就告诉他,如今卫所里来了位‘沈青天’,最是体恤下情,为民做主!让他直接去拦沈总旗的马头喊冤!”
周奎眼睛一亮:“大哥的意思是……把这破事甩给沈炼?可那案子早就结了,卷宗也……”
“卷宗?”张彪冷笑一声,“卷宗自然是‘完好无损’地记录着陈栓子‘偷窃败露,羞愧自尽’!咱们都是依法办事,毫无错处!他沈炼不是能吗?不是要查吗?让他查!看他能查出个花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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