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炼接下陈老汉案的消息,如同投入滚油的一瓢冷水,瞬间在南城千户所内部炸开了锅。表面上的波澜不惊之下,是无数暗流的激烈涌动。那间狭小的值房,骤然成为了风暴的中心。
压力,来自四面八方,无孔不入。
最先感受到的是无形的寒意。
以往虽也疏离,但同僚间表面的点头之交尚能维持。如今,沈炼带着李石头、张猛走过卫所廊道,沿途遇到的校尉、甚至一些低阶总旗,要么如同见了瘟神般远远避开,要么便是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,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疏远、忌惮,甚至一丝幸灾乐祸。
“瞧见没?沈阎王又要开张了,这次不知要拿谁开刀呢……”
“啧啧,惹谁不好,非去碰那桩旧案,真是活腻了……”
“年轻人,想出风头想疯了呗……”
类似的低语,总能“恰到好处”地飘进李石头或赵小刀的耳朵里。他们愤懑地想要理论,却被沈炼用眼神制止。
值房内的气氛同样微妙。刘五变得更加沉默,做事时总低着头,仿佛生怕与沈炼有过多眼神接触。赵小刀虽然依旧跑腿打探,但回报消息时,言辞间多了几分谨慎和犹豫,不再像以往那般竹筒倒豆子。
而压力最直接、最赤裸的体现,来自张彪。
接下案子的次日午后,张彪便亲自晃到了沈炼的值房门口。他这次没有虚伪的寒暄,肥胖的身躯直接堵在门口,几乎挡住了所有光线,阴影将狭小的房间笼罩。
他手里捏着一份公文,用那肥短的手指“啪啪”地拍打着门框,脸上再无一丝笑意,只有冰冷的倨傲和毫不掩饰的威胁。
“沈总旗,”他声音粗嘎,如同砂轮磨铁,“陈老汉那案子,卷宗我让人给你送来了。好好看,仔细看!那可是经了多少道手、盖了多少红戳、入了架阁库存档的‘铁案’!”
他将“铁案”二字咬得极重,随即话锋一转,绿豆小眼死死盯住沈炼,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“提点”:“老弟啊,年轻人想做事,哥哥理解。但这卫所里,有些案子能查,有些案子,它就是个马蜂窝,捅不得!为了个死鬼军户,得罪一大片‘自己人’,值当吗?听哥哥一句劝,差不多得了,走个过场,安抚一下那老糊涂,赶紧结案归档,大家都清净!”
他凑近一步,身上浓重的烟油和汗味扑面而来,声音压得更低,却更显阴狠:“别到时候,案子没查明白,反倒把自己陷进去!这南城水深,淹死个把不懂事的愣头青……可不费劲!”
赤裸裸的威胁,裹着“为你着想”的糖衣,狠狠砸了过来。
值房内,李石头气得脸色通红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。张猛胸膛起伏,眼神喷火。连赵小刀都收敛了嬉皮笑脸,紧张地看着沈炼。
沈炼面色平静地接过那份所谓的“铁案”卷宗。卷宗纸张陈旧,但页面平整,似乎被人反复摩挲阅览过。他看都没看张彪那令人作呕的嘴脸,只是淡淡道:“有劳张总旗亲自送卷宗。案子如何,卑职自会依律勘查。”
不卑不亢,软硬不吃。
张彪碰了个钉子,脸色瞬间阴沉如水,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:“好!好!好个依律勘查!那哥哥我就等着看沈总旗怎么个‘勘查’法!”说罢,狠狠瞪了沈炼一眼,拂袖而去。
这明目张胆的施压刚刚离去,另一种更阴险、更腐蚀人心的压力便开始在值房内部弥漫开来。
源头自然是钱老三。
他脖颈上的木枷虽已卸下,但臀部的杖伤未愈,只能歪斜着身子,趴在角落的条凳上,哎哟哎哟地呻吟。但他的嘴巴却一刻不得闲。
张彪前脚刚走,钱老三便哼哼唧唧地开口了,声音不大,却恰好能让屋里每个人都听见:
“唉……何苦来哉……真是何苦来哉哟……”
“这世道,安安稳稳混口饭吃不好吗?非要去捅那马蜂窝……”
“有些案子,它就是烂泥潭,沾上了,甩都甩不掉!到时候,功劳没有,惹一身骚都是轻的!”
“咱们这些小虾米,跟上面那些爷硬顶,不是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吗?”
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……老祖宗的话,总是有道理的……”
“别到时候,案子查不出子丑寅卯,反倒把咱们弟兄们都给连累了……这月的饷银,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安稳稳发下来呢……”
他唉声叹气,句句不提反对,却句句都在散布着悲观、恐惧和消极的情绪。如同阴湿处的苔藓,悄无声息地蔓延,试图瓦解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微弱的斗志。
刘五听着,脸色越发苍白,磨墨的手都有些发抖。赵小刀虽然没说话,但眼神闪烁,明显将这些话听了进去。
李石头忍无可忍,猛地转身喝道:“钱老三!你闭嘴!再敢扰乱军心,我……”
“石头。”沈炼出声制止了他。他深知,堵不如疏。钱老三的言论,恰恰反映了此刻团队内部乃至卫所底层许多人真实的心态——畏惧强权,明哲保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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