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时正刻,南城千户所的校场。
黑压压的人马按序列肃立,深蓝与深青的服色在秋日稀薄的晨光下连成一片肃杀的海洋。点卯官的声音依旧枯燥地回荡,一个个名字与“到”声此起彼伏。一切都与往日似乎并无不同,一种心照不宣的、紧绷的平静笼罩着全场。
张彪站在前排总旗的队列中,微微昂着下巴,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志得意满的冷笑。昨日他安插在郑坤值房外的眼线回报,一切如常,未见任何异动。沈炼那小子,想必是知难而退了,要么就是根本什么都没查出来。想到此处,他心中更是快意,只觉得前几日被当众顶撞的恶气出了大半。
沈炼依旧站在自己小队的前方,身姿笔挺,面色沉静如水,看不出丝毫情绪波澜。唯有站在他侧后方的李石头和张猛,能隐约感觉到自家总旗那看似放松的站姿下,所蕴含的、如同即将离弦利箭般的紧绷力量。
点卯接近尾声,就在众人以为即将解散,各归其位之时——
沈炼动了。
他并未看向任何人,而是向前踏出一步,步伐沉稳,径直走向校场前方的小演武台。这个举动,在例行点卯后极其罕见,瞬间吸引了全场所有目光。
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悄然蔓延。张彪的冷笑僵在脸上,眉头下意识地皱起,狐疑地盯着沈炼的背影。
沈炼走到演武台中央,面向端坐于主位太师椅上的百户郑坤,抱拳躬身,声音清朗,穿透了整个校场:
“卑职沈炼,有要事禀报百户大人,并请诸位同僚共鉴!”
郑坤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,抬起眼皮,目光深沉地看向沈炼,脸上看不出喜怒,只是淡淡道:“讲。”
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。张彪更是眯起了眼睛,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。
沈炼直起身,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,最终定格在张彪脸上片刻,那眼神平静,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冽,让张彪没来由地心头一寒。
“卑职日前接手复核一桩旧案,”沈炼开口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乃戊午年秋,南城军户陈栓子身亡一案。卷宗记录,其为偷窃败露,畏罪自尽。”
他提到陈栓子名字时,台下明显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。许多人都还记得那件事,也知道其背后的敏感。
张彪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忍不住出声打断,语气带着嘲讽:“沈总旗!陈年旧案,卷宗明晰,早已定谳归档!你在此旧事重提,哗众取宠吗?!”
沈炼并未理会他的打断,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,只是继续面向郑坤,语气依旧平稳:“回大人,卑职本也以为如此。然,苦主陈老汉屡次喊冤,声称其子系被诬陷殴打致死。卑职既食朝廷俸禄,职责所在,不敢因案陈年而轻忽,遂进行了初步核查。”
他话语顿了顿,目光再次扫过全场,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:
“然,核查之下,疑点颇多,难以自圆!其一,存档尸格与定谳结论存有根本矛盾!尸格明确记录‘体表多处挣扎抵抗及施暴痕迹’,‘死因存疑,建议详查’!此份关键尸格,却被人为隐匿,以致定谳有误!”
“哗——!”台下顿时一片哗然!尸格被隐匿?定谳有误?这可是惊天动地的指控!
张彪脸色骤变,厉声喝道:“沈炼!你休要血口喷人!卷宗白纸黑字,岂容你信口雌黄!”
沈炼依旧不看他,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噪音来源,继续朗声道:“其二,卑职寻获死者遗物,其号服之上,伤痕累累!后背肩胐下方有特殊勒拽挫裂之痕,腋下肋侧有明确禁锢殴打之淤伤!这些痕迹之形态、位置,与‘自尽’之说,格格不入,反而与尸格所载‘施暴痕迹’及‘挣扎抵抗’完全吻合!”
证据!他竟然找到了实物证据!台下众人目瞪口呆,连一些原本事不关己的中立军官,也露出了震惊之色。
张彪额头青筋暴起,还想反驳,却被郑坤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。郑坤放下茶杯,身体微微前倾,看着沈炼:“哦?竟有此事?那你待如何?”
沈炼深吸一口气,抱拳拱手,声音斩钉截铁,如同金铁交击,响彻整个校场:
“人命关天,纲纪为重!此案既存如此重大疑点,卑职恳请百户大人!依《大明律》及卫所规制,即刻重启调查,开棺验尸,公开审查,彻查陈栓子真实死因,追究隐匿证据、篡改卷宗、枉法渎职者之罪责!以正国法,以慰亡魂,以安民心!”
开棺验尸!公开审查!
八个字,如同八道惊雷,接连炸响在校场之上,震得所有人耳膜嗡嗡作响!
这已不是简单的复核,这是最彻底、最不留情面的翻案重审!一旦开棺,许多被泥土掩盖的真相很可能重见天日!一旦公开审查,所有涉案人员都将被置于阳光之下,无所遁形!
沈炼这是要捅破天啊!
所有人的目光都猛地投向张彪。谁不知道,陈栓子案当初就是张彪麾下的人经办结案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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