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悟空那一声带着毫不掩饰轻慢的“玉帝老儿”，如同一声炸雷，劈散了太白金星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和煦春风。
老仙官面上的肌肉细微地抽搐了一下，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愠怒。
这妖猴……怎敢如此？
莫非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之徒？
可观其气息沉凝，目光深邃，又不似全然无智。
他强压下心头不快，干笑两声，试图挽回天庭威严：“呵呵，猴王说笑了。陛下乃三界至尊，统御万灵，恩泽寰宇，岂可轻慢？”
他抖了抖手中的明黄圣旨，仙光更盛几分，那无形的威压试图加重，让周围几只小猴几乎要瘫软下去。
“陛下念你乃天地所生，修行不易，神通初成，特开天恩，赐你一场造化前程。”
太白金星声音提高，确保每个猴子都能听见，“旨意在此：敕封尔为‘御马监弼马温’，司掌天河水军御马一应事务！即刻上天赴任，不得有误！”
“弼马温”三字一出，他刻意停顿，脸上重新浮现那种施舍般的、仿佛赐予了莫大荣光的笑容，等待着下方猴群发出羡慕的惊呼，等待着那猴王感激涕零地跪接圣旨。
然而，回应他的，是一片死寂。
猴群们面面相觑，它们虽不通天庭官职，但“养马”是做什么的，还是懂的。
让神通广大、刚刚才显圣的大王去……养马？
一些灵智稍高的老猴脸上已露出愤愤不平之色。
高石之上，孙悟空终于动了。
他轻轻笑了一声。
那笑声不高，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，清晰地钻入太白金星的耳中，刺得他耳膜生疼。
“弼马温？养马的官儿？”
孙悟空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，目光从太白金星那张僵硬的脸上，缓缓移到他手中那卷流光溢彩、却暗藏无穷恶毒的圣旨上。
“金星老儿，”他的声音依旧平淡，却如同冰棱相互撞击，字字清晰，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，“俺老孙看起来，就那般好糊弄吗？”
太白金星心头猛地一跳，强笑道：“猴王何出此言？此乃陛下天恩……”
“天恩？”
孙悟空打断他，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愈发明显，“是锁魂的链子？还是抽运的管子？或者……是打算把俺老孙炼成只听使唤的傀儡？”
每一个词吐出，太白金星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！
“你……”
老仙官瞳孔骤缩，握着圣旨的手微微颤抖，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，只剩下骇然与难以置信，“你胡言乱语什么！”
“胡言？”
孙悟空眸中琉璃金光大盛，仿佛有两簇冰焰在燃烧，“那旨意上，‘御马监’三个字旁边，用天道符文藏着的那道‘锁魂印’，是拿来拴马的？”
“还有底下那行小字，‘享天庭气运俸禄’，后面勾连的那条‘气运窃取’的法则线，是给俺发饷银的？”
“最妙的还是背面那个‘潜移默化神阵’，啧啧，日夜不停地念叨忠于玉帝……这是怕俺老孙不会养马，还得先学学怎么当奴才？”
他的语速不快，声音也不大，却如同最锋利的尖刀，一层层剥开了那华丽圣旨外表下所有的伪装，将里面最肮脏、最恶毒的算计，血淋淋地公之于众！
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准无比地指了出来！
仿佛他亲眼看到了圣旨的炼制过程！
不，甚至比炼制者本身更了解其中关窍！
这怎么可能？
这可是老君亲手炼制的法旨！
蕴含天道法则！
大罗金仙也未必能看透其中玄机！
这妖猴……这妖猴怎么可能……
太白金星脸色煞白，额头沁出细密冷汗，握着圣旨的手冰凉一片。
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，所有算计和伪装在那双金色的瞳孔下都无所遁形！
周围的猴群虽然听不太懂那些“锁魂印”、“气运窃取”的具体含义，但从大王冰冷的话语和那老神仙剧变的脸色中，它们明白了——这不是恩赐！是阴谋！是害大王的毒计！
愤怒的低吼声开始从猴群中响起，一双双原本畏惧的眼睛里燃起了怒火。
“你……你休得污蔑天庭！亵渎圣旨！”
太白金星又惊又怒，色厉内荏地呵斥，试图做最后的挣扎，挽回颜面。
“污蔑？”
孙悟空脸上的最后一丝戏谑消失，只剩下彻骨的冰寒，“俺老孙是不是污蔑，你心里清楚。”
他缓缓抬起了手。
并非赤手空拳。
不知何时，那根碗口粗细、丈二长短、两头金箍刻满龙纹凤篆的如意金箍棒，已然悄无声息地握在了他的手中。
棒身暗沉，却自有万钧重量压得周围空气微微扭曲。
“这天庭的‘恩旨’，俺老孙……”
孙悟空的声音陡然转厉，如同九天雷霆炸响！
“……不稀罕！”
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刹那！
他动了！
身影如同鬼魅，快得超出了视线捕捉的极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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