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沙河畔,死寂无声。
焦黑的大地如巨兽残破的脊背,狰狞地蔓延至视野尽头。
曾经汹涌的河水如今只剩下零星墨黑色的水洼,像大地溃烂的脓疮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。
扭曲的枯木以各种绝望的姿态指向天空,光秃秃的枝桠在暗紫色的天幕下,如同伸向神明乞求最后怜悯的枯骨手臂。
风呜咽着掠过,卷起地上的灰烬与结晶化的魔气残留,带来刮骨般的寒意。
一支约百人的佛军小队,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这片被混沌魔域彻底侵蚀的焦土上艰难前行。
他们是由灵山残存各部勉强拼凑而成的队伍,奉命清剿此区域游荡的低阶魔物,试图象征性地夺回些许失地,维系那摇摇欲坠的佛门尊严。
队伍中的僧侣装扮各异,有的袈裟破损,有的面带倦容,眼神里交织着疲惫、惶恐以及对未来的茫然。
行进间阵型松散,全无往日佛门精锐的肃整气象,更像是一群迷失在末日图景中的孤魂野鬼。
猪八戒拖着那柄看似笨重的九齿钉耙,走在队伍的最前列。
钉耙的齿尖在焦黑的地面上划出深深的沟壑,发出沙沙的声响,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他肥硕的身躯在破旧僧袍下微微晃动,每一步都似乎很沉重。
然而,与身后那些惶惶不安的僧侣不同,他那双时常眯缝着的眼睛里,此刻却锐利如刀,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,仿佛在搜寻着什么,又仿佛在抵御着无形之物的侵扰。
自不久前在灵山边缘挣脱如来禁制、初步觉醒寂灭禅心以来,他总感觉神魂深处还埋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。
那并非清晰的记忆,也不是纯粹的力量,更像是一种被层层佛印与时光尘埃刻意封印了的……共鸣。
一种与这片天地间弥漫的寂灭魔气既相斥、又隐隐相连的诡异共鸣。
这感觉让他心烦意乱,仿佛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低语,催促他去探寻一个被掩埋的真相。
“注意!前方有魔气反应!”
一名负责在前方探路的比丘声音发颤地喊道,打破了压抑的寂静。
瞬间,队伍一阵骚动。
只见前方那片尤其密集、形态扭曲的枯木林中,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!
它们形态不定,没有固定的五官与肢体,完全由精粹的混沌魔气与生灵残骸强行糅合而成,发出刺耳扭曲、不似活物的嘶嚎——正是黑悟空吞噬万千生灵后,其寂灭之力散逸、结合此地怨念所化的【魔烬傀儡】!
“结阵!金刚伏魔!”
领队的罗汉强自镇定,厉声喝道,率先打出一道略显黯淡的金色佛光。
稀稀拉拉的佛光自僧侣们手中亮起,仓促迎向扑来的魔影。
佛光与魔气碰撞,发出“滋滋”的侵蚀声。
然而,如今的佛光对魔气的净化效果已大不如前,反而被魔气中蕴含的那股纯粹的寂灭意蕴不断抵消、侵蚀。
战斗一开始便陷入令人绝望的僵持,佛军小队左支右绌,不断有僧侣被魔气侵体,发出凄厉的惨叫后,便浑身冒出黑烟,萎顿倒地,甚至被同化为新的傀儡!
八戒眼神一凝,不再观望。他低喝一声,挥动手中九齿钉耙。
不再是往日那浑浑噩噩、只凭蛮力的打法,耙身之上,一层灰蒙蒙、看似稀薄却蕴含着奇异安宁意味的光华流转开来——正是【寂灭禅光】!
钉耙挥出,灰光扫过,三头扑得最近的魔烬傀儡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,瞬间分解、消散,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,远比那些佛光净化来得彻底。
然而,就在他击溃第四头体型格外凝实、嘶嚎也格外尖锐的傀儡时,异变陡生——
那傀儡核心处,一缕精纯到极致、几乎化为实质漆黑、带着绝对终结意味的寂灭魔气,竟诡异地绕过了寂灭禅光的外层防御,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毒蛇,趁着八戒旧力刚尽、新力未生的那个微妙空隙,“嗖”地一下,钻入了他的眉心印堂!
“呃啊——!”
八戒如遭雷击,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踉跄,几乎站立不稳!
那缕外来的魔气并未像侵蚀其他僧侣那般直接破坏他的肉身与神魂,反而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,狠狠撞向了他寂灭禅心深处那个一直被封印、被压抑的“坐标”!
轰!
识海深处,仿佛有万千座钟鼓同时擂响,又像是整个灵魂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!
一股远超物理层面的剧痛爆发开来,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铁针,从他灵魂的最深处、从那些被遗忘的角落狠狠刺出!
眼前景象瞬间模糊、扭曲,暗紫色的天空、焦黑的大地、狰狞的枯木、惊恐的僧侣……所有一切都旋转起来,化作一片混沌的色彩。
“净坛使者!”
“他……他被魔气侵体了!”
“好浓的魔气!快退开!”
周围的僧侣们惊恐地看着跪倒在地、双手抱头、发出痛苦嘶嚎的八戒,看着他七窍之中缓缓渗出的淡金色血液,感受着他身上那骤然变得混乱、时而禅意寂然、时而魔气森然的气息,纷纷骇然后退,无人敢上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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