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败的山神庙里,篝火噼啪作响,映照着两张沉默的脸。林尘靠坐在斑驳的泥塑神像基座旁,仿佛能从那些剥落的彩绘和裂开的缝隙中,窥见昔日或许有过的香火鼎盛,而今却只剩残垣断壁,与他们一般,流离失所。跳跃的火光在他苍白失血的脸上明明灭灭,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,不仅是伤口的疼痛,更是劫后余生与内心煎熬的双重折磨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经脉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,那是强行引导“无名”那狂暴力量后留下的惨痛代价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隐痛。
苏晓则坐在他对面,离火堆稍远,身影一半沐浴在跳动的暖光里,一半则隐在庙宇深沉的阴影中。她用一根随手捡来的枯枝,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篝火,动作看似随意,但林尘敏锐地察觉到,她握着树枝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。火光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细密的阴影,那双平日里冷静得如同深潭的眸子,此刻在跃动的光芒映照下,竟似有暗流汹涌,明灭不定。
两人已经远离了那个危机四伏的溪木镇,暂时甩脱了追兵,找到了这处荒废的栖身之所。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低气压,比庙外呼啸的夜风还要凛冽,比这残破庙宇的荒凉还要沉重。
林尘手臂和肩膀上被短刃划开的伤口,已被苏晓重新清洗、上药并仔细包扎好。她的动作依旧精准、利落,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,但整个过程却笼罩在一片刻意的、令人窒息的沉默中,再没有往日的简洁指令或偶尔的提醒,只有纱布缠绕时细微的摩擦声,以及她身上散发出的、几乎能冻结空气的疏离感。
这沉默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林尘难受。他终于鼓起残存的勇气,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艰难地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寂静:“对不起,苏姑娘。”他不敢看她的眼睛,目光落在自己包扎好的手臂上,“是我错了。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告,私自返回……差点……差点连累了你。”
苏晓拨弄火堆的动作猛地顿住了。枯枝停在半空,尖端的一簇小火苗顽强地跳跃了一下,随即熄灭。她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头,目光不再是平日的锐利审视,而是化作了两柄淬了寒冰的匕首,穿透摇曳的火光,直直刺入林尘的心底。
“连累?”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却比愤怒的咆哮更让人心头发冷,脊背生寒,“林尘,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被连累吗?”
她“霍”地站起身,动作带起一阵微风,吹得篝火猛地摇曳了一下。她走到林尘面前,不再是平日里那个保持着安全距离的同行者,而是以一种近乎压迫的姿态,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的他。那双平日里总是隐藏在冷静面具下的眼睛,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怒意,以及一种……林尘从未见过的、深可见骨的痛楚,仿佛他今晚的莽撞,无意中撕开了一道她精心掩藏多年的、从未愈合的伤疤。
“我在乎的是你的命!是墨渊老爷子用命换来的这条命!是可能揭开这重重迷雾的唯一火种!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失去了往日的清冷自持,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,这颤抖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,“你以为你那点不甘心,你那点可笑的侥幸心理,比活下去更重要吗?你以为那些将我们逼得如丧家之犬的敌人,都是蠢货,会留一个破绽百出的‘线索’,像个诱饵一样明晃晃地挂在镇上,等着你去发现?”
林尘被她连珠炮似的、一句比一句更尖锐的质问逼得彻底低下了头,脖颈仿佛承受着千钧重担,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他无力反驳,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他脆弱的自尊和混沌的理智上。
“你知不知道,‘无名’突然爆发的力量有多危险?”苏晓的语气愈发凌厉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那股力量充满了混乱和毁灭的气息,它古老、蛮横,根本不是现在的你能理解和驾驭的!强行引动,就像孩童挥舞巨锤!轻则经脉尽碎,内力全失,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!重则……当场爆体而亡,尸骨无存!你刚才没有被那力量反噬撕碎,只是你运气好,只是那东西似乎……暂时认可了你!”
林尘猛地抬起头,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,瞳孔因惊惧而收缩。他当时只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澎湃力量涌入四肢百骸,只想挣脱绝境,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,哪里想过后果竟是如此恐怖?爆体而亡……这四个字让他遍体生寒。
“我……”他张了张嘴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发出破碎的音节,却发现自己连一丝一毫辩解的理由都找不到。所有的借口,在苏晓这血淋淋的剖析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,幼稚可笑。
苏晓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、满脸悔恨的模样,胸中那压抑的怒火仿佛被浇上了一盆热油,轰然烧得更旺,几乎要灼伤她的理智。她猛地伸出手,一把扯下了脸上那层几乎从未在人前摘下的面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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