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的石泉村,死寂得令人心悸。夕阳的余晖透过破败的窗棂,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,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、无形的肃杀之气。
林尘盘膝坐在屋内,闭目凝神,引导着体内那冰与火的河流在并行的“河道”中缓缓流淌。炎煞之力被一丝丝剥离、转化,带来的痛苦依旧清晰,却已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内,甚至能感觉到经络在这种奇特的淬炼下,变得愈发坚韧。然而,这种缓慢的恢复,在迫在眉睫的危机面前,显得如此无力。
竹翁静立窗边,看似在眺望远方,实则灵识早已如同无形的蛛网,用他随身携带的某种灵韵金装置感知着村落周围的每一丝风吹草动。看着装置的反应,他的眉头越皱越紧,脸上的凝重几乎要化为实质。
“我的灵韵还没完全恢复,通过木灵才能勉强与外界形成微弱的感应。”竹翁的声音低沉,“外面至少有二十人,训练有素,配合默契,已完成了合围。东南、西北两个方向,灵韵波动最为隐晦锐利,应是军府的精锐。西南方……气息混杂,不像是专业的军人,应该是陈家的人。他们布下了某种‘静默符阵’和‘灵韵感应结界’,我们稍有异动,恐怕立时会引来雷霆一击。”
林尘缓缓睁开眼,眸中闪过一丝疲惫,但更多的是冷静:“他们是在等,等我们露出破绽,或者……等我们自行耗尽心力。亦或者,在等更强的援手,确保万无一失。我觉得更有可能是他们想等我们所有人都聚齐再一网打尽!”他想到了焚山,想到了那恐怖的“焚天金”,以及竹翁曾隐约感知到的、更远处那冰冷的审视目光——奥莱西亚的观察者,或者军府更神秘的“影卫”。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硬闯,无疑是自投罗网。固守,只是延缓死亡的时间。最可怕的是如果其他的同伴找了过来,只会变得更加危险,一种无形的绝望感开始悄然蔓延。
就在此时,一阵极其微弱的、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灵韵波动,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,轻轻触动了竹翁布设在屋角某处、与地脉隐隐相连的警戒法阵。这波动并非攻击,而是带着一种特定的、近乎自然韵律的节奏,持续了短短三息,便消失无踪。
竹翁眼中精光一闪,快步走到屋角,蹲下身,手指轻轻拂过地面某处不起眼的裂纹。片刻后,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青色灵韵,探入裂缝,似乎在感应着什么。
林尘紧张地看着。
过了一会儿,竹翁收回手,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诧异,他走到桌边,用手指沾了沾水碗里的清水,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快速勾勒起来。
“有人通过地脉微震,传递了信息。”竹翁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,“是云麓商盟的标记,还有……一个奥莱西亚的简化符文。”
桌面上,一个象征着流通与交易的古钱币图案(云麓),与一个代表“路径”或“通道”的奥莱西亚几何符文并列。
紧接着,竹翁继续画出两条简单的路线示意:
第一条路线,蜿蜒指向村落东北角的一口枯井,旁边标注了一个小小的、燃烧的火焰符号和一个倾斜的天平。
第二条路线,则指向村落西南方的一片废弃矿洞入口,旁边标注了一个陈家的家族徽记缩影和一个代表着“混乱”或“变量”的奥莱西亚符文。
“这是……逃生路线?”林尘愕然。云麓商盟和奥莱西亚的特使伊莎贝尔?他们为何会出手相助?而且是以这种隐秘到极致的方式?
竹翁沉吟道:“云麓商盟,无利不起早。他们此举,或许是一次投资,看好你的‘潜力’,亦或是想借此搅浑水,从中牟利。至于那位伊莎贝尔特使……”他回想起之前与奥莱西亚人的接触,“她与那个莱因哈特意念似乎并不完全一致,此举可能是出于她个人的某种……原则,或者是对莱因哈特极端做法的反抗。但动机依旧成谜。”
信息有限,动机不明。但这两条路线,似乎是目前黑暗中仅有的微光。
“东北枯井,指向军府防线相对薄弱处,但风险极大,一旦被发现,便是正面冲击最强之敌。”竹翁分析道,“西南矿洞,需面对陈家的私兵,陈家虽不如军府精锐,但仇恨驱使,更为疯狂不计后果,且那条路线旁标注着‘混乱’,意味着存在未知变数。”
两条路,都不是坦途。选择哪一条,都可能是一脚踏入更深的陷阱。
林尘看着桌面上的水痕渐渐蒸发,图案变得模糊,他的心也沉静下来。他没有立刻做出选择,而是重新闭上眼睛,更深地沉浸入自身的状态,仔细评估着恢复的力量,感知着“无名”那沉寂中蕴藏的律动,以及体内那缓慢而坚定的冰火转化。
“前辈,”林尘睁开眼,目光清澈而坚定,“无论是云麓的算计,还是伊莎贝尔的善意,这信息本身,意味着外界并非铁板一块,我们并非毫无机会。外面的伙伴或许也能成为变量,我们还是要做点事情来改变现在这种坐以待毙的处境,但如何选择,不能仅仅依赖这来路不明的指引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与竹翁并肩而立,望向窗外那被暮色和杀机笼罩的荒村。
“我们需要更了解外面的具体布置,需要知道哪一条路上的‘变数’,更有可能为我们所用。我的力量恢复了一些,或许……可以冒险用灵识,配合‘无名’的独特感应,做一次极短暂的、小心翼翼的探查。”
竹翁看着林尘,眼中闪过一丝欣慰。眼前的少年,在经历了一次次生死考验后,正在飞速成长,不仅是在力量上,更是在心性与决断上。他没有因绝望而慌乱,也没有因突如其来的希望而冒进。
“可。但需万分谨慎,灵识探查如同暗夜举火,极易被感知。”竹翁郑重告诫,“一旦有异,立刻收回,老夫为你护法。”
林尘点头,再次盘膝坐下,将心神沉入那“明镜止水”之境,一丝极其微弱、近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灵识,如同初生藤蔓的触须,小心翼翼地向着屋外,向着那两个被标注的方向,缓缓延伸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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