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篷船划破镜面般的西湖水,林晚坐在船头,指尖漫不经心地掠过溅起的水花。离开寒潭已半月有余,她换下了沾过血污的劲装,身着一袭月白长衫,长发用木簪松松束起,倒少了几分江湖侠气,多了些温润的书卷气——这是她特意寻裁缝铺做的,像极了记忆里父亲常穿的样式。
“姑娘,前面就是苏堤了,再往前划,就能看见您说的那处临水宅院。”撑船的老艄公嗓门洪亮,带着地道的吴侬软语。林晚抬头,果然望见远处堤岸烟柳依依,几座白墙黛瓦的宅院错落分布在水边,其中一座院门上挂着的铜环,虽覆了层薄锈,却仍能辨认出当年刻着的“林府”二字。
船靠岸时,夕阳正斜斜挂在雷峰塔尖,将水面染成一片金红。林晚付了船钱,推开虚掩的院门,吱呀作响的木门像是在诉说久别重逢的感慨。院内的青石板路长满了青苔,墙角的芭蕉却长得旺盛,宽大的叶片垂到窗前,恍惚间竟与儿时记忆重叠——她仿佛又看见母亲坐在芭蕉树下绣荷包,父亲则在廊下教她读书,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两人身上,暖得不像话。
正出神时,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,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老妇人端着水盆走出,见了林晚,先是愣了愣,随即放下水盆快步上前,声音带着颤抖:“您……您是晚儿姑娘?”
林晚心头一震,这张脸她还有印象,是当年府里的帮佣张婆婆。“张婆婆,是我。”她上前扶住老人,眼眶微微发热。
张婆婆拉着她的手反复打量,眼泪落了下来:“老天有眼,让您平安回来了!当年您爹娘出事,我本想守着这院子等您,可后来战乱,只能先回乡下,去年才敢回来照看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引林晚进屋,小心翼翼地推开东厢房的门,“您看,您的房间我一直没动,您小时候睡的床,玩的木马,都还在。”
屋内陈设简单却干净,木床上铺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床单,床头的木马上刻着小小的“晚”字,那是父亲亲手为她做的。林晚走到床边,指尖抚过木马的纹路,指腹触到一处细微的刻痕——那是她七岁时不小心摔掉的一块木茬,父亲连夜用砂纸磨平,还笑着说“以后要护好我的晚儿,不让她受半点磕碰”。
“对了姑娘,”张婆婆突然想起什么,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红漆木盒,“这是您爹娘当年交给我保管的,说等您回来再给您。”
林晚接过木盒,入手沉甸甸的。打开一看,里面放着两本线装书,一本是父亲常读的《论语》,扉页上有他清秀的字迹;另一本则是母亲的医书,里面夹着几张泛黄的药方,最末一页还画着一朵小小的莲花,与她的莲心剑剑柄纹路一模一样。木盒底层,还压着一封信,信封上写着“吾女晚儿亲启”。
她拆开信封,父亲的字迹跃然纸上:“晚儿,若你看到这封信,爹娘或许已不在你身边。勿悲,勿恨,江湖路远,平安为上。若你愿承莲心剑之责,便去城西寒山寺找觉明大师,他会告知你关于剑与林家的过往;若你只想安稳度日,便将此信焚毁,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,过寻常生活即可。”
信末没有落款日期,却画着一家三口的简笔画,笔触笨拙却满是温情。林晚握着信纸,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,滴在画纸上,晕开了淡淡的墨痕。
夜色渐深,张婆婆煮了碗莲子羹,林晚坐在廊下慢慢喝着,清甜的滋味在舌尖化开,像极了母亲当年做的味道。院外传来几声蛙鸣,月光透过芭蕉叶洒在地上,形成斑驳的光影。她抬头望向夜空,星星明亮得仿佛触手可及,忽然觉得,父母从未离开,只是化作了这江南的风、这西湖的水,默默陪着她。
次日清晨,林晚辞别张婆婆,打算去寒山寺寻觉明大师。刚走到巷口,就见一名穿着青色短打的少年匆匆跑来,撞到了她的肩头。少年手中的药箱掉在地上,里面的草药散了一地。
“对不住!对不住!”少年连忙道歉,蹲下身捡草药,脸上满是焦急,“我娘突然咳血,我得赶紧把药送回去!”
林晚看着他慌乱的样子,想起母亲医书中的药方,弯腰帮他捡起草药,目光落在其中一味干枯的草药上:“这是紫菀?你娘咳血多久了?”
少年愣了愣,点头道:“有半个月了,吃了好多药都没用。”
林晚心中一动,从怀中取出母亲的医书,翻到其中一页:“你看这张药方,用川贝、百合配着鲜竹沥,再加上你这紫菀,或许能缓解你娘的症状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将药方撕下来递给少年,“你先按这个方子抓药,若还不见好,可去西湖边的林府找我。”
少年接过药方,再三道谢后,抱着药箱快步跑远。林晚看着他的背影,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医书,忽然明白,父母留下的不仅是回忆,更是守护他人的初心。她握紧医书,转身朝着寒山寺的方向走去,阳光洒在她身上,温暖而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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