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镜嗡鸣，镜面旋涡急速旋转，最终骤然定格。
一幅画面在镜中铺开。
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山，风雪漫天，白得刺人。
一个穿着厚重兽皮的青年，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。
他手里提着一柄简陋的猎叉，背上是空空如也的行囊。
看台上，众仙神伸长了脖子。
“这就是他的前世？”
“一个凡人猎户？这跟邪魔王朱逆天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搞什么鬼？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秘闻。”
“别急，说不定这猎户等下就入魔了。”
议论纷纷，但更多的是不解和失望。
他们想看的是与邪魔勾结的罪证，而不是一个凡人在雪地里求生的纪录。
镜中的青年，正是林澈的第一世。
他此刻，也正通过【万世记忆】，身临其境地感受着那彻骨的严寒与饥饿。
普法天尊的脸彻底黑了下来。
他感觉自己被耍了。
“林澈！”
他厉声呵斥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。
“这就是你所谓的十世恩情？一个凡人猎户？你在戏耍本尊，戏耍三界仙神，戏耍天规吗！”
他转向一旁的仙官，命令道：“准备行刑！不要再在这种无聊的把戏上浪费时间！”
“天尊，轮回镜已开，按照规矩，总得让他把一世演完吧？”
有神仙小声嘀咕。
普法天尊回过头，投去一个严厉的警告。
那神仙立刻缩了回去。
林澈对普法天尊的咆哮充耳不闻。
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镜中的画面，看着那个曾经的自己。
就在此时，镜中风云突变！
轰隆！
远处的雪峰发出一阵巨响，大片大片的积雪崩塌，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力量，朝着猎户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。
雪崩！
看台上的仙神们都提起了心。
镜中的猎户反应极快，他没有逃跑，而是就近扑向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。
白色的浪潮瞬间吞没了一切。
许久，雪停了。
猎户浑身是雪，狼狈地从岩石后爬了出来。
他刚想喘口气，却发现不远处的雪堆里，有东西在动。
他警惕地握紧猎叉，慢慢靠近。
拨开积雪，一只通体雪白，却点缀着九色斑点的鹿，正倒在血泊里。
它的腿被岩石砸断，气息奄一息。
“九色仙鹿！”
有眼尖的仙神惊呼出声。
“这可是祥瑞之兽，其鹿茸更是疗伤圣品，价值连城！”
“这猎户要发财了！一只鹿茸，够他几辈子吃喝不愁了！”
众仙都认为，这猎户会毫不犹豫地取下鹿茸。
凡人逐利，天经地义。
然而，镜中的一幕，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那猎户看着奄奄一息的九色鹿，犹豫了片刻。
他最终放下了猎叉。
他从自己怀里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油纸包。
里面是几株被他视若珍宝的草药，那是他用来保命的东西。
他将草药在口中嚼碎，然后笨拙地敷在九色鹿的伤口上。
做完这一切，他又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唯一能御寒的兽皮大衣，盖在了鹿的身上。
而他自己，则穿着单薄的衣服，在风雪中冻得瑟瑟发抖。
整个斩仙台，鸦雀无声。
所有仙神都看着这一幕，说不出话来。
这……
一个食不果腹的凡人猎户，面对唾手可得的巨大财富，面对能救自己命的珍贵鹿茸，竟然选择了放弃。
他选择了去救一只与自己毫不相干，甚至可能带来杀身之祸的仙鹿。
这种纯粹的、不计任何代价的善良，让看台上许多养尊处优的仙神，感到一种陌生的冲击。
“这……这小子，脑子有病吧？”
“放着鹿茸不要，去救鹿？还把自己的衣服给它？他不要命了？”
“愚蠢，真是愚蠢至极！”
嘴上虽然在骂，但许多仙神的表情却变得复杂起来。
他们无法理解，却又隐隐被触动。
林澈的罪名是“私放邪魔”，可他轮回的第一世，却展现出了与罪名截然相反的品质。
这种强烈的反差，让审判的天平，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察的倾斜。
在天庭众仙官的队列中，一位白发白须、面容和善的老者，在看到那只九色鹿时，身体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他正是太白金星，李长庚。
他看着镜中那只鹿腿上的独特斑纹，原本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，浮现出一抹惊疑。
这个细节，没有逃过林澈的感知。
成了。
林澈心中安定下来。
他表面不动，意识却完全沉浸在【万世记忆】之中。
他不是在被动地观看，而是在主动地回溯，并用自己的神识，去“强调”那段记忆中的某个关键点。
‘太白金星，看清楚了。’
‘看清楚那只鹿，你那头贪玩，不小心从天庭跑下界，差点冻死在凡间的坐骑。’
‘再看看那个救了它的傻小子，那个宁愿自己冻死，也要把唯一一件兽皮大衣给它的凡人。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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