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靖僵在原地。
那只托着玲珑宝塔的手,悬在半空,剧烈地颤抖。
收回,还是落下?
他不知道。
百年的神位威严,百年的天规戒律,在妻子一句泣血的哀求面前,轰然崩塌。
最终,那只手无力地垂落。
两名家将见状,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内室。
李靖没有再看床榻上的妻子。
他转身,迈着沉重如铁的步伐,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。
从那一天起,陈塘关李府,那座死寂了百年的府邸,终于有了唯一的声音。
簌簌……
簌簌……
木刻小刀划过沉香木。
不疾不徐,日夜不休。
这声音是水,温柔地流淌在府邸的每一个角落。
但这声音也是刀,一刀一刀,凌迟着托塔天王李靖那颗用神格武装起来的心。
……
内室之中。
殷夫人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。
她所有的精神,所有的气力,都汇聚于指尖,汇聚于那把三寸长的木刻小刀之上。
她的世界,只剩下这块巴掌大的沉香木,和无人能听见的喃喃自语。
刻刀勾勒出圆滚滚的轮廓,她的嘴角浮现一丝温柔笑意,轻声呢喃:
“吒儿,你看……娘还记得你刚从肉球里蹦出来时的样子,粉雕玉琢的,见谁都笑,多可爱……”
刻刀刻画那锐利的枪尖,她的眼中闪过一抹骄傲神采。
“我的吒儿,天生就是英雄……这杆枪,上天入海,三界谁也拦不住你,何其快意……”
可当刻刀触及那剔透的莲花宝座时,她的指尖剧烈一颤,划出一道极深的刻痕,脸上闪过无法言喻的剧痛。
“为什么……为什么是莲花……”
“娘不要你这莲花身,娘只要我的吒儿……”
“剔骨还父,削肉还母……你疼不疼啊,我的儿……”
她不再哭泣,只是将百年的思念、悲伤、母爱,全部化作这无人听见的呼唤,倾注于刀锋之上。
她整个人,仿佛在用这种方式,重新活了一遍。
徐澈每日准时前来。
他从不多言,只是安静地为殷夫人请脉,换上新的安神香,再默默退下。
他是一个沉默的影子,一个忠诚的守护者。
他给了殷夫人一个无人打扰,可以尽情沉浸在思念中的小小天地。
而这份安静,对于府邸中的另一个人,却是最极致的煎熬。
“够了!”
李靖终于忍无可忍。
那“簌簌”的声音是魔音贯脑,日夜折磨着他。
他猛地推开房门,一身冰冷的铠甲散发着滔天怒意,冲了进去!
他要夺走那块木头!
他要砸碎那个逆子的雕像!
然而,当他冲到床前,看清妻子脸上那专注、安详,甚至带着一丝幸福微光的神情时,他所有的动作,猛地僵住。
她不是在雕刻一块木头。
她是在亲手为远行的孩子,缝制一件贴身的衣裳。
李靖伸出的手,停在半空。
那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,此刻竟连一块小小的木头都无法夺走。
他胸口剧烈起伏,最终咬着牙,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。
一次。
两次。
三次。
每一次,他都带着雷霆之怒冲进去。
每一次,他都带着满心的憋闷与无力退出来。
他将所有的怒火,都转向了那个始作俑者。
庭院中,李靖拦住了正要离去的徐澈。
“你到底有何居心!”
他低声咆哮,掌中的玲珑宝塔金光乱窜,显示出主人内心的极度不稳。
徐澈依旧是那副温润平和的样子,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天王,我在救人。”
“一派胡言!”李靖怒斥,“你用这种妖法,不过是让她沉溺于过往,饮鸩止渴!待她刻完,便是她梦醒魂断之时!”
徐澈摇了摇头。
“我救的,不仅是夫人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那座宝塔之上。
“也是你。”
“我?”李靖笑了,笑声却比哭还难听,“本天王身居神位,执掌天规,何需你一介凡人来救!”
“天王手中的宝塔,看似镇压天地河山,神威赫赫。”
徐澈的声音很轻,却是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李靖的心房之上。
“实则,它镇压的是天王自己的心魔。”
“宝塔越是金光万丈,天王的心魔便越是深重。”
“胡说!”
李靖厉声反驳,声音里却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。
徐澈没有理会他的辩解,只是淡淡地问出最后一句话。
“天王,近来……你持塔的这只手,是否越来越不稳了?”
轰!
这一问,是九天神雷,直直劈进了李靖的元神深处!
他如遭雷击,下意识地低头,看向自己托着宝塔的右手。
那座恒定运转了百年的玲珑宝塔,塔身的万丈金光,此刻竟在疯狂闪烁,明灭不定!
塔身,更是在微微地颤抖!
这是……道心不稳的征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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