僧袍。
这两个字,像一声闷雷在死寂的内堂炸响。
老管家布满血丝的眼球里,瞬间被惊骇与茫然填满。
“苏……苏郎中,您说什么?”
“去寻两件崭新的僧袍来。”苏澈重复道,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老管家彻底懵了。
李家是天台首善,书香门第,死后当着锦绣寿衣,卧于沉香木棺,风光大葬,方合孝道。
用僧袍入殓?
这无异于向全天下宣告,李员外夫妇至死,都未能等到儿子还俗,反而要追随儿子的道路,以方外之人的身份离世!
这是对李家门风最无声,也最彻底的控诉!
“不!不行!”老管家涕泪横流,跪在地上疯狂叩首,“苏郎中,求您了!老爷夫人一辈子要强,不能让他们走得这么不明不白啊!”
不等苏澈回答,一个暴怒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。
“荒唐!荒唐透顶!”
李氏宗族的族长,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,拄着龙头拐杖,满面怒容地闯了进来。
他正是听闻死讯,前来商议丧事的。
族长的拐杖重重顿地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他指着苏澈,手指剧烈颤抖:“你是什么人?敢在此妖言惑众!”
随即,他目光转向床上冰冷的尸身,怒火中夹杂着刻薄与快意。
“李茂才生前风光无限,人称‘李大善人’,到头来,却养出李修缘这等弃家如敝履的逆子,天大的笑话!”
“他教子无方,让我李氏一族沦为天台县的笑柄,死后,也别想再占着李家的名分!”
族长深吸一口气,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冷酷的决绝。
“传我的话!”
“从今日起,李茂才夫妇,逐出宗族!族谱除名!”
“他们不再是我李氏族人,生死与我李氏再无瓜葛!丧事,族中不管!族人,不许吊唁!”
“我倒要看看,没了李家,谁来为他们收尸!”
言罢,族长拂袖而去。
偌大的李府,瞬间比坟场还要死寂。
老管家瘫坐在地,面如死灰,反复呢喃: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
斩仙台上,哪吒身上的莲花战甲,无声地浮现出一层红光。
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,那个温柔的女人,是如何顶着全城指点与父亲的怒火,为自己建庙烧香。
而镜中这对可怜的父母,死后竟连一副棺木都得不到。
镜中。
苏澈仿佛没有听到那番绝情的话。
他为李员外夫妇擦拭干净身体,整理好遗容,然后看向吓傻的仆役。
“城里的棺材铺,在何处?”
无人敢应。
苏澈不再问,走出李府,独自走向那条熟悉的街道。
城东,“王记棺材铺”。
王老板斜着眼打量他:“李家的?族长发话了,谁敢卖?滚!”
城西,“赵氏寿材”。
赵老板慢悠悠地道:“上好楠木,一口五十两,爱要不要。”
苏澈摸出所有的盘缠,一锭碎银,几十个铜板。
“只有这些。”
“那滚吧。”
最终,苏澈在城外废料场,用他所有的钱,买下两口连漆都未上的薄皮松木棺。
他回到城里,想找几个脚夫抬棺。
“给李家抬棺?晦气!给钱都不干!”
他找到了街角卖炊饼的张大。
三年前,张大的老娘重病,是李员外施药出钱救回一命。
“张大哥……”
“去去去!”张大像躲瘟神一样后退,“我跟你不熟!别沾我晦气!”
整个天台县,变成了一座巨大的,冰冷的囚笼。
所有人都成了冷酷的看客。
苏澈不再求人。
他回到木料场,找来一根粗糙的麻绳,将两口薄棺的一端紧紧捆绑。
然后,他将绳子的另一端,绕过自己肩膀,死死缠在瘦弱的臂膀上。
他俯下身,青筋从脖颈贲张而起。
用尽全身的力气。
吱嘎——
沉重的棺木,在地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,被他拖动了寸许。
就在此时。
轰隆!
一声闷雷炸响,瓢泼大雨毫无征兆地砸落。
苏澈就这么在泥泞的街道上,一步一步,艰难地拖着那两口棺材。
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,模糊了他的视线。
麻绳深深勒进肩头的血肉,每一步,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街道两旁的窗户后,是一双双冷漠、嘲弄、幸灾乐祸的眼睛。
“看,那个傻子!”
“活该!谁让他帮那个不孝子收尸!”
苏澈充耳不闻。
他只是弓着背,像一头沉默的耕牛,拖着那不属于他的沉重孝道,在满城风雨中独行。
他的背影在漫天雨幕中,渺小,孤单。
却像一根钉子,死死地钉在大地上,绝不弯折。
雨越下越大。
苏澈终于拖着棺木,来到城外。
通往墓地的,是一段陡峭的泥坡,被雨水冲刷得湿滑无比。
苏澈咬着牙,弓着背,奋力向上拖拽。
一步,两步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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