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阴之日,如期而至。
自清晨起,天色便阴沉得可怕,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的阴寒,寻常弟子只觉心神不宁,修为高深者则能清晰地感知到,天地间的阴煞之气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、躁动。青岚宗护宗大阵的光晕全天候流转不息,光芒比平日刺眼数倍,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,仿佛在抵御着无形的重压。
整个宗门,外松内紧。表面秩序井然,但暗地里,无数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角落,无形的肃杀之气在悄然蔓延。
丹房静室内,墨尘缓缓睁开双眼,眸中青黑色光芒内敛,气息沉凝如深渊。经过五日近乎残酷的锤炼,他不仅伤势尽复,修为更是稳固在噬窍后期巅峰,对寂灭石意的掌控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。他轻轻抚过左臂的不灭魔铠,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沉重力量与一丝内敛的死寂锋芒。
云长老站在他面前,神色前所未有的肃穆,递过三样东西:一枚龙眼大小、通体漆黑、表面有无数细密漩涡纹路的丹药;一张薄如蝉翼、触手冰凉的银色面具;还有一块刻有复杂云纹的玉牌。
“此乃‘寂元丹’,可在短时间内将你的寂灭石意激发至极限,但药力过后会极度虚弱,非生死关头不可动用。”云长老指着丹药,又拿起面具,“‘千幻’,可改换气息容貌,甚至模拟一丝其他属性的灵力波动,关键时刻或可迷惑敌人。”最后,她将玉牌郑重放在墨尘手中,“这是老身的本命令牌,捏碎它,无论天涯海角,老身会不惜代价赶到。但……希望你不会用到。”
墨尘珍重收起三样物品,深深一拜:“长老之恩,弟子永世不忘。”
“活着回来,便是对老身最好的报答。”云长老拍了拍他的肩膀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,“去吧,凌丫头在冰莲峰等你。子时,青龙阵眼见。”
墨尘点头,最后看了一眼这庇护他许久的静室,转身大步离去。当他走出丹房山谷时,夕阳正将最后的余晖染红天际,那血色,透着一股不祥。
冰莲峰顶,寒风凛冽。凌萱一袭月白劲装,立于悬崖边,身姿挺拔如冰莲迎风。她的伤势在云长老和自身月华灵体的作用下已好了七八成,脸色虽仍有些苍白,但眼神却如寒星般璀璨坚定。感受到墨尘的气息,她转过身。
四目相对,无需多言,一种并肩作战的默契已然流淌。夕阳的余晖勾勒出她清丽绝伦的侧颜,墨尘心中微动,走上前。
“师姐。”
“准备好了?”凌萱的声音清冷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“嗯。”墨尘点头,看着她被寒风吹拂的发丝,下意识地想抬手,又顿住。
凌萱却微微侧首,看向他:“墨尘,若今夜……我们都能活下来。”她顿了顿,冰雪般的容颜上竟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,声音轻若蚊蚋,却清晰地传入墨尘耳中,“我……我想去山下的桃花谷看看,听说那里的桃花,开得极好。”
墨尘浑身一震,难以置信地看向她。桃花谷,那是青岚宗境内一处风景绝美之地,亦是宗门内许多道侣定情相约之处。凌萱此言,几乎已是明示!
巨大的惊喜与难以言喻的柔情瞬间充斥心间,冲淡了大战前的紧张与阴霾。他望着她清澈眼眸中那抹罕见的羞涩与期待,只觉世间万千风景,不及此刻她眼中星辉。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心绪,郑重承诺,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好!待此间事了,我陪师姐去看桃花,看遍世间所有桃花。”
一抹极浅却动人心魄的笑意,在凌萱唇角绽开,宛如冰莲初融,瞬间点亮了这血色黄昏。她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转过头去,耳根更红了。
这一刻,无需海誓山盟,生死相托的情意,已然在心间牢牢系下。
子时将至,阴气大盛,天空漆黑如墨,不见星月。墨尘与凌萱如同两道幽灵,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主峰东侧的青龙阵眼附近。这里是一片巨大的白玉广场,广场中央矗立着一根盘龙石柱,龙口吞吐着氤氲灵气,与整个护宗大阵相连。此刻,广场四周看似空旷,但墨尘的幽瞳却能察觉到,至少有数十道晦涩强大的气息潜伏在暗处,杀气内敛。司徒弘太上长老如同一尊石像,闭目盘坐在广场边缘一座亭台中,怀中抱着的长剑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。
时间一分一秒流逝,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当时刻的指针精准地指向子时正刻的瞬间——
“嗡——!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诡异嗡鸣,陡然响起!紧接着,青龙阵眼那根盘龙石柱猛地一震,龙口喷出的灵气瞬间变得紊乱、晦暗!整个护宗大阵的光幕剧烈扭曲了一下,发出刺耳的撕裂声!
“动手!”司徒弘猛然睁眼,眼中剑光暴涨,厉声喝道!
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,异变突生!
广场边缘,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闪现,正是传功阁副阁主吴清源!他此刻再无平日的道貌岸然,面目狰狞,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阴煞死气,双手结印,一道漆黑的符箓猛地拍向青龙阵眼的核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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