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笛声由远及近，尖锐地响着，就像在追捕猎物的号角，在旧公寓楼周围的街区回荡。顾夜珩像只融入黑夜的猎豹，悄悄沿着紧急通道快速移动。他摸着冰冷的管道井，手心传来金属的凉丝丝的感觉，通风管道里的灰尘带着铁锈和腐臭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。他能听到头顶上传来军靴踩踏楼梯的沉重声响，还有破门而入的粗暴动静，每一次撞击都像在敲打他的神经，可他的呼吸依旧平稳。
在一条背街小巷里，一堆废弃的舞台道具后面，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货运悬浮车悄悄滑了过来。车门无声打开，阿凯那张紧绷的脸出现在门后。顾夜珩一闪身就钻了进去，车门迅速关上。悬浮车马上混进街道上稀疏的车流里，没开警灯，却沿着一条看似随意实则精准的路线，不断变换车道，在大货车之间穿插，很快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。
“我们甩掉了三波可能的追踪者。”阿凯声音低沉，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，目光锐利地扫过后视镜和侧镜，“他们动用了城市监控AI的重点区域扫描，不过老枪提前给我们伪造了三个重叠的身份信号，干扰了追踪。”
顾夜珩没说话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，靠在冰冷的座椅上，闭上了眼睛，凝神静气。悬浮车最后驶进了一个挂着“内部整修，暂停营业”牌子的老旧歌剧院后院。剧院那巨大的巴洛克式浮雕外墙在昏黄光线下投下一片片阴影，像张沉默又哀伤的脸。
他们通过一道隐蔽的侧门进了剧院内部，这道门得用特定的声波频率才能打开。空旷的大厅里，以前华丽的水晶灯被防尘布盖着，像只蛰伏的巨兽。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因潮湿散发的淡淡霉味，还有灰尘的味道。脚下的猩红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。阿凯带着顾夜珩穿过层层帷幕，走下一条狭窄的、只能一个人通过的金属旋梯，最后来到位于舞台正下方的地下室。
这里和上面的颓败景象完全不一样。虽然能感觉到上方舞台木板的轻微震动和地下特有的阴冷潮湿，但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功能齐全的临时指挥中心。几面光屏亮着，显示着剧院外围的监控画面和加密的通讯频道。应急灯发出冷白色的光，把几个围站在简易金属桌旁的人影拉长，投射在斑驳的砖墙上。
听到脚步声，那几个人同时转过身。除了阿凯，还有三个人。一位是头发花白、面容饱经风霜但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，他左边的袖管空荡荡地别在肩上，这是顾夜珩父亲时代的旧部，情报专家“老枪”。另外两位穿着低调的便服，神色间带着议员特有的审慎和不易察觉的焦虑，他们是目前仍在议会中保持中立，但内心已经倾向于顾夜珩的议员——代表矿业星系的巴顿和来自教育界的米拉博士。
“将军。”老枪微微点了点头，声音沙哑，像砂纸在摩擦。他的目光在顾夜珩身上快速扫过，确认他安然无恙。
“顾将军，”巴顿议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，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，“看到您安全，我们就放心了。但现在外面的形势……太紧张了。”
顾夜珩走到桌边，没寒暄，直接进入主题。他摊开随身携带的微型投影仪，一道光幕展开，上面呈现出复杂的资金流向图和通讯节点分析。“时间有限，我就长话短说了。”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原上的风，“这是我们目前掌握的，关于霍兰德与‘净化派’，还有数个边缘军阀之间联系的间接证据。资金通过空壳公司多层洗白，通讯使用一次性加密节点，很干净，但指向性很明确。”
光幕上的线条错综复杂，像毒蛇交织的巢穴，最终都隐隐指向霍兰德所在的权力中心。巴顿和米拉博士凝神看着，脸色越来越凝重。他们虽然对霍兰德有所怀疑，但看到如此系统性的证据链条，还是感到一阵寒意。
“这些……足够在议会发起质询，但恐怕不足以定罪。”米拉博士推了推眼镜，声音带着学者的严谨，“霍兰德完全可以推脱为情报操作或必要的秘密外交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顾夜珩关闭了投影，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，“所以我们需要更直接的证据，能将他彻底钉死的证据。比如，他与‘净化派’首领直接商定合作细节的通讯原件，或者他授权向军阀转移军火的正式命令。”
地下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，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和彼此沉重的呼吸声。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。那些无条件信任顾夜珩的老部下们，目光坚定；而两位议员眼中则闪烁着权衡与挣扎。顾夜珩能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分量——信任、期待，还有将政治生命乃至身家性命押注于此的决绝。这份沉重，化成了他肩头无形的责任，也淬炼着他必须取得胜利的决心。
就在这时，一直沉默着、用唯一的手在个人终端上快速操作的老枪，突然抬起了头。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。
“也许……我们不需要去攻击他最坚固的堡垒。”老枪的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情报人员特有的神秘感，“再严密的系统，也有它意想不到的‘后门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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