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珩压下心头波澜,面上努力维持着惯常的温和与轻松,走到她近前,温声道:“还好。方才在昭阳宫遇到点小麻烦。” 他故意将语气放得平淡,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,“宫里有个洒扫太监,名叫戴福儿的,不知从哪里捕风捉影,竟在裴贵妃面前胡言乱语,妄议你我姐弟来往之事。”
果然,听到“妄议你我姐弟”这几个词,元春脸上笑容瞬间凝固,血色一点点褪去,变得有些苍白。她下意识地绞紧手中的丝帕,指节微微泛白。
李珩连忙安抚道:“姐姐不必慌乱!裴贵妃是何等人物?岂会被这等小人蒙蔽?她明察秋毫,已将那小太监交予我处置了。” 他刻意略去了裴贵妃那番“姐弟”之论和索要玉佩的细节,只强调结果,“我已命人将他带出去,严加处置,定会让他再也不能胡言乱语!此事到此为止,姐姐不必再忧心。”
元春听完,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,显然内心经历了巨大的震动和后怕。她闭上眼睛,长长地吸了一口气,才缓缓睁开,眼神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,更多的却是对李珩的担忧。
她看着李珩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,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坚定而坦然:“原来如此……吓煞我了。珩兄弟,你也不必太过挂怀。你我本是世交,情同姐弟,这亲情坦坦荡荡,何惧那些宵小之辈在背后嚼舌根?便是……便是传到陛下面前,这也是实情,陛下圣明,岂会不明察?” 她的话语像是在安慰李珩,更像是在说服自己,试图用这份“坦荡”来驱散心底深处那无法言说的恐惧。
李珩看着她强作镇定的模样,心中一阵酸涩,更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。他摇了摇头,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,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:“姐姐!我哪里就是担心我自己了?我何惧人言?我是在担心你啊!” 他向前一步,目光灼灼地看着元春,语气急切,“这深宫之中,人心叵测!你身处其中,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。那些流言蜚语,如同淬了毒的暗箭,防不胜防!我怕的是……怕的是姐姐你清清白白,却要因我之故,平白遭受无妄之灾,被人构陷中伤!那才是我万死之罪!姐姐放心,但教我一日尚在,必护姐姐周全。”
元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、却已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俊朗男子。他眉宇间和眼底深切的担忧,没有丝毫作伪。这份不顾自身安危,一心只念着她处境的心,是何等的珍贵与温暖!一股强烈的暖意瞬间冲散了方才的惊悸和后怕,直抵心扉最深处,让她眼眶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热。
次日清晨,宫门初启,天光尚未完全驱散宫阙的深沉阴影。李珩的身影已出现在通往昭阳宫的宫道上。他步履沉稳,神色如常,只是怀中多了一个尺余长的紫檀木匣子,匣身打磨得油光水滑,透出沉凝的贵气,边角处镶嵌着细密的螺钿,在熹微晨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。
昭阳宫的宫人早已知道娘娘要认靖安侯为弟的事,并未多加盘问,便恭敬地将他引入内殿。殿内暖香依旧,裴雪娆今日换了一身海棠红的缕金云锦宫装,衬得她肤光更胜新雪,正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,指尖把玩着一柄小巧的玉如意。见到李珩进来,她那双顾盼生辉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,眼波流转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慵懒的妩媚,唇角已不自觉勾起笑意:“你倒是个守信的,竟来得这样早。”
李珩上前,依礼参拜:“臣参见贵妃娘娘。”他并未起身,而是顺势将怀中那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双手奉上,置于榻前的小几上,“娘娘,这匣中之物,乃是臣之前给娘娘备下的献礼,请娘娘略过目。”
裴雪娆的目光立刻就被那精致的匣子吸引了。她示意心腹宫女上前接了,递到她手里亲自打开。匣盖开启的瞬间,一片珠光宝气流淌出来。只见匣内铺着明黄色的锦缎,上面整齐地排列着数件首饰:有赤金累丝嵌红宝的蝶恋花珠钗,有翡翠滴水耳坠,有珍珠攒成的璎珞项链……件件造型别致,做工精巧,流光溢彩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,而且那花色式样着实精巧,让她一眼所见便心生欢喜。
裴雪娆眼中掠过一丝惊艳,芳心大悦。她伸出纤纤玉指,拈起那支蝶恋花珠钗,对着透入窗棂的光线细细欣赏,红宝石折射出璀璨火彩,映在她如画的眉眼间,更添几分华贵。她樱唇微启,带着几分娇嗔的满意:“侯爷有心了,这些首饰倒是别致得很,本宫瞧着都……”
“娘娘谬赞。”李珩适时地开口,声音温和平静,带着恰到好处的臣子本分,“这些不过是臣之前为娘娘备下,如今用以分赏宫中其他妃嫔、女官或许合适。”
裴雪娆捻着珠钗的手指微微一顿,眼底那点愉悦的笑意瞬间凝固,如同春水乍遇寒冰。她脸上的慵懒风情也淡了几分,目光从匣中璀璨的首饰移向李珩,带着一丝明显的错愕和探究:“哦?这等精美的首饰,件件皆非凡品,价值不菲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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