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里灼华突然发起高热,何逸尘摸上灼华额头时,那温度烫得他猛地缩回手。
灼华烧得嘴唇发紫,喉咙里发出小猫似的呜咽,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。
何逸尘抓起破旧的外套裹住灼华就往医院跑。
可急诊室的护士看着这个少年,摇摇头说需要大人签字。
空旷的街道,何逸尘咬着牙跑到小姨家楼下,攥紧的拳头在门板上砸出闷响。
屋里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。
最后穿着睡衣的小姨顶着乱发打开了门,看清是他后更是没好脸色:“何逸尘你作死啊!大半夜你不睡,我们还要睡呢。”
……
跟着跑到医院,听完何逸尘断断续续的解释,小姨又听医生说那个孩子先天性心脏病,当场跳了起来:“你从哪捡的野孩子?还心脏病?你是不是疯了!”
声音尖利得刺穿走廊,“我跟你说清楚,这孩子我不管!从哪捡的扔哪去!”
何逸尘从没低过头,哪怕哭,也是躲着偷偷摸摸的抹眼泪。
走廊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睛发酸,何逸尘突然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上。
“小姨……我没求过你……我也知道我是累赘。”他的声音抖得不成调,双手攥着小姨的裤脚,“就这一次,求你帮帮他……以后我和他的死活都不会再麻烦你,钱我也会想办法还给你,求你先让医生救他......”
小姨扬起的脚还没落下,病房的门突然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
医生脸上满是惊讶:“孩子没事了,高烧也退了。”
何逸尘猛地从地上爬起来,眼泪还挂在睫毛上,抓着医生的白大褂,“真的?”
医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:“真的没事了,以防万一,我开点药回去好好养着。”
小姨站在一旁面色不大自然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。
随后她板着脸从裤兜掏出揉得皱巴巴的零钱,再加上几个硬币,总共七十九块五毛塞到何逸尘手里,语气生硬:“钱拿着,你最好说到做到。”
说完不等回答,转身就匆匆消失在走廊尽头。
*
何逸尘背着灼华走在深夜的巷弄里,石板路坑洼不平,没路灯的地段黑得像泼了墨。
他收紧手臂托住灼华的腿弯:“怕不怕?”
灼华把脸埋进他后颈,轻轻点头,手臂圈得更紧了。
何逸尘侧头蹭了蹭他的发顶,故意把声音放得又低又稳:“没事,哥哥在呢。”
灼华没应声,只是把颤抖的呼吸藏进他衣领里。
小王八踌躇的跟在一边,与灼华齐平:【对不起……我回来晚了。】
灼华早已习惯它时不时的消失,鼻音闷闷的:【不是说找到碎片才走吗?】
小王八支支吾吾就是不张嘴。
灼华吸了吸鼻子:【算了,不能说就不说。】
忽然间,何逸尘感到后颈一阵湿凉,转头才发现灼华在哭。
“宝宝乖,”他慌了神,学着以前见过的阿姨哄孩子的样子轻轻颠了颠,“马上就有亮了。”
回到铁皮房,灼华跪在床上时眼泪还在掉。
他哭得不发出一点声音,只有肩膀微微耸动,细碎的呜咽卡在喉咙里,让何逸尘看得心口发紧。
他上前紧紧抱住灼华,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后背:“宝宝,哭出来好不好?”
其实在灼华抢走他半块面包之后,他就开始找他了,只是灼华鲜少走出出租屋,他找不到。
好不容易找到后,那对夫妻又是凶神恶煞的,他不能靠近一点。
何逸尘把下巴抵在灼华发顶,“以后哥哥会保护你,爱你,宝宝不要怕。”
*
和何逸尘住在一起后,日子过得穷,但身上不会再疼了。
何逸尘打架特别厉害,现在学校里没人敢欺负灼华。
只是他俩学校离得远,两人每天得早起半小时何逸尘才能在两个学校往返,放学灼华还要多等半小时何逸尘才能接他一起走。
灼华不敢一个人走回去,因为有坏人吓唬他。
慢慢的,何逸尘上初三了,灼华也念六年级了。
周日何逸尘在饭店帮忙干活,灼华感冒了,坐在门口,额头上贴着退烧贴,眼神呆呆地望着马路。
小王八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,幸好这次只是普通感冒,不是犯病。
忙完饭店的活已是深夜,何逸尘背着灼华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少年的脊背被路灯拉长,背上的孩子早已睡着,呼吸轻轻拂过他后颈。
这样的日子过了太久,久到灼华几乎以为,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。
可到了高二那年,突然有一天,J省来的人找到他,说他是顾家的小少爷,要接他回家。
灼华没多想,扔下何逸尘就跟着走了——毕竟谁不想过上好日子呢。
住进亮堂堂的大别墅时,灼华的眼泪唰地掉下来了。
说起来也心酸,他上次住这么好的房子还是上辈子的事。
在顾家,灼华有个亲姐姐叫顾晓笙,还有个后母生的哥哥顾元年。顾家自从他出现后气氛就怪怪的,但他不在乎,只要能吃饱穿暖就行。
一到饭点,灼华就熟门熟路地拉开椅子坐下,放开肚子猛吃。
后母每次看见他这没规矩的样子,嘴角就撇着看不起人的笑。
顾元年呢,总对着顾晓笙撒娇:“姐姐我要吃那个鸡腿”“姐姐帮我盛碗汤”,顾晓笙都笑着一一满足。
完了顾元年还故意斜眼瞅灼华,像是在挑衅。
可灼华压根不理他们,只顾着埋头吃。
后母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灼华,吃饭慢点儿,注意点样子。在家随便吃就算了,出去可不能这样。”
顾元年跟着嘲笑:“就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。”
坐在首位不发一言的顾父终于抬眸看了他一眼,皱着眉说:“以后你就在自己房间吃饭。”
灼华无所谓,只要有吃的在哪都行。
这时候顾晓笙突然放下筷子,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:“我吃完了,你们慢慢吃。”说完就起身走了。
顾晓笙回到房间,“砰”地关上门,转身就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凳子。
她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。
顾父是白手起家的,准确来说,当年是他和原配妻子一起打拼出来的。
后来顾晓笙出生,顾母才渐渐退居家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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