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平稳地滑行在城市午夜的动脉上。
云顶汇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,像另一个世界褪色的梦境。车窗外,霓虹灯拉出长长的、模糊的光轨,映在许童毫无表情的侧脸上,明暗交替。
肾上腺素退潮后,一种巨大的、空洞的疲惫感席卷而来。
她赢了今晚这一仗。
董宇的尊严被她亲手撕碎,踩在脚下,碾进泥里。
可她心里没有一丝胜利的快感,只有一片被寒风席卷过的荒芜。
她靠在座椅上,闭上眼,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张脸。
一张倔强的、鬓角染霜的、刻满了岁月痕迹的脸。
是她的母亲。
那个在学校门口,对着陈婉婷忍气吞声,只为了能抱一抱欣欣的女人。
董宇给她买了房。
用她许童拿命换来的钱,给她母亲买了一套所谓的安身之所。
那是怎样一套房子?
装修是她喜欢的风格,还是陈婉婷炫耀的品味?
母亲住在里面,是感到安逸,还是日夜煎熬?
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疯了一样,在她心里生根发芽,长出带刺的藤蔓,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,勒得她喘不过气。
“可妮。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。
“小姐,我在。”阎可妮立刻应道,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她的神色。
“掉头。”
许童睁开眼,那双美丽的眼睛里,褪去了面对敌人时的所有锋利和算计,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执拗。
“去我母亲住的小区。”
阎可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。
“小姐,现在太晚了,而且风险很高。”她冷静地分析,“董宇刚受了刺激,没人知道他会做出什么。我们的人还没完全摸清他布控的眼线,现在去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许童打断她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疲惫,“但我等不了了。”
她等不了明天,也等不了下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。
有些念头,就像蛊。一旦种下,不亲眼去看看,就会在午夜梦回时,把你的五脏六腑都啃食干净。
她只想知道,她的母亲,那个教她挺直腰杆做人的女人,现在,腰杆还挺不挺得直。
阎可妮沉默了。
她了解许童。
这个女人可以对自己狠到极致,可以把复仇当成一场精密的手术来执行。可唯独在家人这件事上,她保留着最后一点,也是最致命的软肋。
“明白。”
阎可妮不再劝阻,只是默默地打转方向盘,同时在车载的加密通讯器上,快速按下了几个指令。
迈巴赫悄无声息地汇入另一条车道。
十五分钟后,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大众,从一个地下车库里开了出来,与迈巴赫在路边完成了一次无缝交接。
许童换下了那身引人注目的银色长裙,穿上了一套最普通的黑色运动服,戴上了棒球帽和口罩,整个人隐没在夜色里。
“我在楼下等你。”阎可妮将车停在路边的阴影里,递给她一个微型耳机,“有任何情况,随时联系。”
“好。”
许童下了车,独自一人走向那个亮着零星灯火的小区。
……
“锦绣华庭”。
名字起得富贵堂皇,是一个中高档的新建小区。董宇很会做表面功夫,给丈母娘的“牢笼”,也要选个地段和名声都过得去的。
许童站在小区门口,看着那块用金色大字雕刻的石碑,觉得无比讽刺。
她母亲一辈子都住在政府机关的老公房里,邻里之间熟悉得像一家人。她会习惯这里吗?习惯这种电梯里遇见都互不搭理的、冰冷的邻里关系吗?
她熟门熟路地从一个监控死角翻进了小区。这些安保系统,在她这三年接受的训练面前,形同虚设。
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,深夜里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不知名的虫鸣。
许童凭着记忆和之前调查的资料,很快找到了那栋楼。
十四楼,东户。
灯,还亮着。
昏黄的灯光,从窗帘的缝隙里透出来,像一豆温暖的、固执的烛火。
许童的心,像是被那点光烫了一下。
她走进电梯,看着数字一层层向上跳动。
每跳动一下,她的心跳就快一分。
她怕。
她怕推开门,看到的是她不想看到的画面。
她怕母亲的眼神里,除了震惊,还有别的什么东西。比如,埋怨,或者,被优渥生活腐蚀后的麻木。
电梯门开了。
她站在那扇熟悉的、又陌生的防盗门前,站了足足一分钟。
然后,她抬起手,用一种特定的、只有她们母女俩才知道的节奏,轻轻叩响了门。
三长,两短。
这是她小时候,晚上出去玩晚了,怕吵醒邻居,跟母亲约定的暗号。
门里,没有任何声音。
许童的心,一点点沉了下去。
难道,她已经忘了?
就在她准备放弃,转身离开的时候,门里传来一阵细碎的、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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