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妈妈,我们今天,是要去见,惊喜先生吗?”欣欣晃着小腿,满脸期待。
“对。”许童抬起头,帮她理了理,额前的碎发,“一个,会带给欣欣,最大惊喜的人。”
她的笑容,很温柔。
眼神,却像一口,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欣欣歪着头,看着妈妈。
“是那个,会建城堡的,骑士爸爸吗?”
许童的手,顿了一下。
她抬起眼,看着女儿那双,清澈得,不含一丝杂质的,眼睛。
那里面,充满了,最纯粹的,渴望和期盼。
一丝尖锐的,细密的疼痛,像针一样,扎在她的心上。
她几乎,就要说出,一个“是”字。
可她,最终,只是,轻轻地,笑了笑。
“也许吧。”
她站起身,牵起女儿,肉乎乎的小手。
“我们,出发吧。”
走出房间的那一刻,许童的目光,扫过墙上,那面巨大的,穿衣镜。
镜子里。
一个穿着优雅的,米色风衣的女人,牵着一个,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。
画面,温馨,美好。
像一幅,完美的,幸福家庭的,插画。
可许童,却在那个女人的眼睛里,看到了,一片,冰冷的,燃烧的,地狱。
……
环球奇境乐园。
巨大的,彩虹色的拱门下,人潮涌动。
尖叫声,欢笑声,和各种,震耳欲聋的,主题音乐,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,喧嚣的,热浪。
空气里,弥漫着,爆米花,,和烤肠的,甜腻的,混合香气。
这是一个,用金钱和科技,堆砌起来的,快乐工厂。
流水线上,生产着,标准化的,笑容和尖叫。
许童牵着欣欣,走在人群里。
周围的一切,都像,按下了慢放键的,默片。
那些,一张张,洋溢着幸福的脸,在她眼里,都变得,模糊,而扭曲。
她像一个,闯入了人间的,异类。
身体,在这里。
灵魂,却在,另一个,冰冷的,维度。
阎可妮跟在她们身后三步远的地方,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T恤,戴着一顶棒球帽,混在人群里,像一个,最不起眼的,幽灵。
她们穿过,喧闹的,小丑广场,绕过,喷着水雾的,海盗船。
终于,来到了乐园的中心。
那座,巨大而华丽的,双层旋转木马。
数不清的,彩灯和镜子,将它,装饰得,像一座,梦幻的水晶宫殿。
伴随着,叮叮咚咚的,八音盒音乐,一匹匹,神态各异的木马,载着孩子们的欢笑,起起伏伏,旋转不休。
“妈妈!好漂亮!”
欣欣的眼睛,瞬间,被点亮了。
她踮起脚尖,指着最高处,那匹,带着金色翅膀的,白色独角兽。
“我想坐那个!”
“好。”
许童的脸上,终于,有了一丝,真实的笑意。
她走到售票亭,买了一张票,亲手,将欣欣,抱上了那匹,最高的,白马。
“抓紧了。”她叮嘱道。
“嗯!”欣欣用力点头,小脸上,写满了兴奋。
铃声响起。
旋转木马,开始,缓缓转动。
许童退到护栏外,抬起头,看着女儿。
欣欣的笑脸,随着音乐,一圈一圈地,在她眼前,出现,又消失。
每一次出现,都像,一把温柔的刀,在她的心上,划过。
一个,熟悉又陌生的,身影,出现在她的视野里。
董宇来了。
他穿了一身,剪裁得体的,浅灰色休闲西装,没有打领带,看起来,比平时,多了几分,居家的,温和。
他的手里,抱着一个,几乎和他上半身一样高的,巨型泰迪熊。
他的脸上,挂着,练习了无数遍的,完美的,温柔的笑容。
他穿过人群,径直,向她走来。
他的目光,落在她的脸上,带着一丝,探究,一丝得意,和一丝,他自以为是的,深情。
“阿童……”
他开口,声音,刻意压低,显得,磁性,而温柔。
许童缓缓地,转过身。
她的脸上,没有任何表情。
像戴着一张,完美无瑕的,人皮面具。
“董先生。”
她开口,声音,平静,疏离,像在称呼一个,素不相识的,陌生人。
那三个字,像三根冰冷的针,瞬间,刺破了董宇,精心营造的,温情气氛。
他脸上的笑容,僵住了。
“你……”
他想说些什么,来打破这种,让他感到,极度不适的,尴尬。
他指了指,还在旋转的木马。
“欣欣呢?”
“她在玩。”许童的回答,惜字如金。
仿佛,多说一个字,都是,多余的,浪费。
董宇的眉头,不自觉地,皱了起来。
不对。
这和他想象的,完全,不一样。
没有,久别重逢的,激动。
没有,带泪的,忏悔。
甚至,没有,一丝,属于女人的,软弱。
眼前的许童,像一块,被北极的冰雪,封存了千年的,寒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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