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向秋无际,目光诚恳地道:“更何况,究其根源,此事实乃祖师与盛天启二人之间的……恩怨情仇。”
他谨慎地选择了“恩怨情仇”这个词,又道:“若因千年之前一己之仇怨,便要倾覆一国,使得天下大乱,烽烟再起,星域当前,人族内部先自相残杀,生灵涂炭……这,岂不彻底违背了星辰祖师当年传播文明、守护苍生之本意?祖师若在天有灵,真的愿意看到因她一人之恨,而令万千黎民百姓再陷水火吗?”
顿了顿,他又以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想:“又或者……当初祖师重伤盛天启后,心灰意冷离去,或许……或许并未明确留下‘不死不休’、必灭景国皇室之遗命?是否可能是后世接任星辰宗的某位前辈,因极度愤慨而……矫传或强化了祖师遗命,誓要复仇呢?”
这番话,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瓢冷水!
秋无际猛地抬头,眼中寒芒爆射,厉声道:“你竟敢质疑祖师遗命?!宗门铁律,世代相传,岂能有假!祖师之恨,天地可鉴!此仇不报,星辰宗有何颜面存于世间?!”
她的反应激烈无比,显然秦放的话深深触犯了她心中不容置疑的信仰。
然而,秦放却敏锐地察觉到,在她那激烈的反驳之下,似乎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动摇?
或许,这个疑问并非从未在她心中出现过?只是被深厚的宗门信念和对祖师的无限敬仰强行压下了?
白浅此刻也稍稍从震惊中恢复,她身为医者,仁心为首,忍不住轻声开口道:“秋宗主,公子所言……或许有些道理。冤有头,债有主,千年时光,沧海桑田。若因先祖之过,便要后世子孙代代偿罪,掀起战乱,这……这其间又该增添多少无辜亡魂?生灵何辜……”
墨若烟看看师父,又看看激动无比的秋无际,小脸上满是纠结,低声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那个太祖皇帝也太坏了……但是,现在的皇帝好像也没那么坏吧?听说他还减免赋税呢……”
就连社恐的墨如梦,也重重地点了点头,表示认同妹妹和白浅的看法。
三女虽然敬佩祖师,同情祖师的遭遇,但对波及无数无辜百姓的复仇,感到本能的恐惧与抗拒。
秋无际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。
她一身白衣在风中飘摇,仿佛一株承受着狂风暴雨的雪莲。脸上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、复杂的情绪所取代,那是信念与现实、仇恨与理智剧烈冲突的痛苦。
良久,她缓缓闭上双眼,复又睁开时,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冷。冰冷之下,或许藏着一丝无人能察的迷茫,但她的语气却斩钉截铁:
“祖师遗命,乃星辰宗最高守则,不容置疑!本座不管后世如何,景国皇室享受了千年国祚,便承载了这千年罪孽!盛天启欠下的血债,必须由他的血脉来偿还!”
她目光如剑,扫过秦放等人:“尔等非我宗门之人,不明其中痛彻骨髓之恨,本座不怪尔等迂腐之见。但——”
话音一顿,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:“祖师之恨,岂能轻易消弭?纵然祖师或有仁念,但我等后世弟子,岂能忘却不共戴天之仇?此仇此恨,早已融入星辰宗血脉之中!”
她盯着秦放,一字一句道,仿佛在立下一个冰冷的誓言:“星辰宗复出,不为争霸天下,不为蝇头小利,只为——清理门户,血债血偿!”
“景国皇帝,必须有一个——”
“见!血!”
“方能稍慰祖师在天之灵!方能告慰历代星辰弟子坚守之志!”
冰冷的杀意再次弥漫开来,但这一次,其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悲怆和宿命感。
一方是沉淀千年的血仇宗规,另一方是对于天下苍生和平的顾虑与理性思考。
谈判,似乎陷入了僵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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