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者二人。副将是一位年约四旬、面容黝黑、身形精悍的将领,身着制式将官皮甲,风尘仆仆,眼神锐利沉稳,一看便是久经行伍之辈。他上前一步,抱拳一礼,中气十足地道:“末将鹰扬郎将雷坚,奉兵部令,忝为回春侯副将,参见侯爷!”
另一位监军则是一位脸白面净、身着青色文官袍服的中年人,举止斯文,眼神却透着精明。他随后拱手,语气不卑不亢:“下官户部主事周文方,奉旨充任北行军中监军,见过回春侯。”
白浅虽已受封侯爵,但骤然面对军中实权将领和朝廷派出的监军,仍不免有些紧张,下意识地看向秦放。秦放对她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,微微点头。
她深吸一口气,稳住心神,上前一步,依着礼数虚扶二人:“雷将军,周主事,不必多礼。日后北境之行,还需二位多多辅佐,同心协力。”
雷坚直起身,目光快速扫过白浅,见她虽年轻貌美,气度却是不凡,且身负天选者之名,心中那点因上级派他来辅佐一位“女侯爷”而产生的疑虑稍减,沉声道:“侯爷言重了!末将定竭尽所能,辅佐侯爷稳定北境!军情紧急,不知侯爷对明日开拔事宜,有何章程?”
周文方也接口道:“正是。一万兵马虽少,但开拨调动,所需粮草、军械、药材、车马等物甚巨,虽兵部户部已有调度,具体清点核验、沿途补给安排,还需侯爷示下。”
这便是要开始交接实务了。
白浅于行军打仗、后勤调度一窍不通,但她聪慧,深知此时绝不能露怯,更不可胡乱指挥。她神色平静,道:“本侯于军旅之事确是生疏,具体事宜,还请雷将军与周主事多多费心,先将眼下情形详细道来,我等再一同参详。”
她这番表态,既承认了不足,显示了谦逊,又将主导权交给了专业人士,同时表明了共同商议的态度,可谓分寸拿捏得极好。
雷坚与周文方对视一眼,心中稍安。
这位侯爷看来并非一味胡乱干涉、甚至逞强之辈,在她麾下,可算要好受一点。
雷坚道:“禀侯爷,调拨之一万兵马,乃自京畿大营抽调,多为步卒,只有一千轻骑。目前已集结于城北大营,等候检阅。车马方面,大车两百辆,驮马五百匹已备齐,用于装载粮草辎重。明日辰时正点,于北校场誓师开拔,经官道北上,日行六十里,沿途经……”
他开始详细汇报行军路线、日程安排、各兵种配置以及途中可能遇到的状况及应对预案,条理清晰,经验老到。
接着是周文方汇报后勤:“粮草首批随军携带半月之量,主要为粟米、干饼、咸肉。后续补给已行文沿途州县预备。药材依侯爷所需,太医院已拨付大批高品金疮药、解毒散、风寒药剂等,均已装车。另,军饷已发足一月,赏银亦备妥。这是详细物资清单,请侯爷过目。”
他呈上一本厚厚的册子,白浅接过,并未立刻翻阅,而是认真听着,遇到不明之处便出言询问,如“每日粮秣消耗具体几何?”“伤病员转运如何安排?”“若遇雨雪阻滞行程,粮草如何接济?”
她问的问题逐渐深入,虽显稚嫩,却切中要害,显是真正听进去了,并在努力理解和学习。雷坚与周文方一一解答,心中对这位年轻女侯爷的评价又高了几分。
秦放在一旁听着,并未插话,只是偶尔在白浅目光投来时,给予肯定的眼神。蒋欣然也早已被这严肃的军务商议吸引,忘了方才的尴尬,静静站在秦放身侧,听着这些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,眼中既有新奇,也有一丝对白浅即将面对的重任的担忧。
商议持续了近一个时辰,方才将明日开拔的大致框架和紧急事务敲定,雷坚与周文方告辞离去,前往城北大营做最后准备。
送走二人,院中再次安静下来。夕阳已将天空染成金红,离别的时刻愈发迫近。
白浅轻轻舒了口气,揉了揉眉心,连续的精神集中让她略显疲惫,但眼神却愈发清亮坚定,她转身看向秦放,眼中满是不舍,却再无彷徨。
明日,旌旗所指,便是北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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