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裳君抬起苍白的脸,看向那端坐于太师椅上的纸人,华贵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诮:“呵……连直面我的勇气都没有吗?只敢用这等傀儡伎俩?你这凡人,倒是谨慎得令人发笑。”
纸人陆离毫无反应,只当她的话是是过耳清风。
但下一刻,一股素白色的的鬼气已无声无息地侵入云裳君体内,与她紊乱的供气纠缠,进一步阻碍着她力量的运转。
她身上残破的凤冠霞帔边缘,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细小的纸屑。
她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,强撑着挺直脊梁,那双依旧威仪的琥珀色眼眸穿透纸人,仿佛直接看到了阴影中的陆离本体,直言不讳:
“花道人?不过是个各取所需的合作者。是他找到了在此阴煞地修行,陷入瓶颈的我。”
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嘲与愤怒:“他说,我想摆脱香火束缚,真正超凡脱俗,需要一个至阴之辰却内含一缕先天阳气的特殊祭品……一个完美的‘新娘’,借助其命格完成最后的蜕变。”
“你知道他什么底细?目的为何?”纸人陆离追问,声音平淡。
“不知道!”云裳君回答得干脆利落,眼中怒火更炽:““本君行事,何须知晓蝼蚁全盘算计?成仙之路,本就是逆天争命。
失败了,是本君机缘不够,命该如此,但我最恨的,是有人骗我!”
她感觉自己像个傻瓜,被轻易拿捏了最大的渴望。
一枚鬼气铜钱自纸人指尖弹出,落地后旋转,最终定格——正面。
她没有说谎,她确实只是一个被“成仙”诱惑,对花道人一无所知的山君。
陆离的目光转向荒地上那些哀嚎渐弱的伥鬼:“他们呢?”
“这里本就是一处战场埋尸后,形成的阴煞绝地,而后数百年间,汇聚了四方游魂怨念。”云裳君语气淡漠。
“我于此修行,以自身供奉之气镇压此地逸散的鬼气怨魂,从某种意义而言,算是做了件‘好事’。若非有我,这些东西跑出去,害死的人只会更多。”
她顿了顿,语气复杂:“我选择了汲取香火愿力这条捷径,愿力助我修行,却也成了最坚固的牢笼,
虎从风,本该逍遥天地,我却困守于此,连……自由都失了。
而且,我的寿元……也快到头了,那自称是花道人的道士来了,告诉我这是最后的机会。”
她看向虚空,仿佛在回忆:“他说,他窥得天机,算定此时会有一个生辰奇特的女孩途经此地。
那女孩的命格——阴月阳时,朱砂点魄,若能以其为引,行‘嫁娶’之礼,便可阴阳调和,助我褪去旧躯,迈过仙凡之隔……至于那些伥鬼……”
云裳君看了一眼那些伥鬼,嗤笑一声:“不过是百十年前,一群利欲熏心,想来猎杀我剥皮抽骨,反被我咬死的蠢货罢了。魂飞魄散太便宜,便炼作仆从,物尽其用。”
她的语气里,带着对人类的复杂情绪——一丝对人间的向往,却又深藏着对人性贪婪的鄙夷。
纸人陆离沉默了片刻,灰眸透过纸人凝视着云裳君周身气息的变化,那原本赤红的香火愿力正在急速衰败、转化,死气不可抑制地从中弥漫出来。
他淡淡开口:“你要死了。”
云裳君闻言,非但没有恐惧,反而露出一抹洒脱甚至带着几分释然的笑容:“迈不过劫,成不了仙,死便死了。总好过在这囚笼中苟延残喘,看着自己变成一尊无知无觉的泥塑金身。”
就在这时,荒地上那些原本痛苦哀嚎的伥鬼们,仿佛也感知到了宿命的终结,竟渐渐停止了嘶嚎。
他们挣扎着,朝着陆离纸人的方向,艰难地躬身行了一礼,模糊的面容上流露出感激:“谢谢…恩人……”
随后,他们又神色复杂地转向云裳君,同样行了一礼,“也,谢谢山君……多年‘庇护’……”
虽被奴役,痛苦不堪,但某种意义上,他们也以这种形态“存活”了远超常人的岁月。
云裳君凌厉的眼神扫过他们,没有言语,只是意念一动。那些伥鬼的身影便迅速化作缕缕精纯的阴气,消散在天地之间,彻底解脱。
她白皙皮肤上那狰狞的白虎刺青,也随之淡化,最终消失无踪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她再次看向陆离方向,气势不减:“我云裳君,最后并非老死床榻,而是战死于成仙路上,死于……值得一战的对手手中,倒也不算辱没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最后一次问道:“告诉我,你叫什么名字?那个断臂的战士,又叫什么名字?”
阴影中,陆离沉默一瞬,终于开口,声音透过纸人传来:“我叫陆离,他叫,匹夫。”
“陆离……匹夫……好,我记住了。”云裳君喃喃念道,绝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近乎纯粹的笑容,带着山君特有的骄傲与释然。
即便死气已经爬上她的鬓角,她的姿态依旧保持着威严与美丽。
就在她周身死气彻底爆发,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瞬间,她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目光猛地锁定陆离隐藏在阴影中的本体,尤其是那双灰色的眼眸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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