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破白,城市像一只被拖出水面的鱼,浑身抽搐。
清醒税被反卷的余波还在扩散,母梦的塔心亮起一圈圈带血的光环。
广播先是哑了两秒,接着用一种像铁砂刮过喉咙的声线,吐出一串新通告:
【母梦公示:点名清醒者一号】
【姓名:夏堇】
【判定:极端痛源 / 债权发动者】
【建议措施:全域安眠、就地替代】
街上一瞬安静,随后人群像被扔进油锅。
有人抬头看塔,有人低头摸口袋里的安眠药包,有人把孩子拉进屋里。
张弛看向夏堇,喉结一下卡住:“它——点名你了。”
陆惟“锵”地把刀半出鞘,目光冷得能把光折断:“它终于承认谁能杀它了。”
阮初把脉冲器调到最大:“点名等于宣战书,‘全域安眠’很快就会落下——不是催眠,是把城市扔进睡袋里活埋。”
闻叙快速扫塔心的频谱:“它在收拢权限,重写‘选择’的定义——谁被点名,谁就失去选择权;与之有关的人,被判定为‘次级痛源’,进入‘连坐’。”
夏堇抬头看那行巨字,毫无波澜。她淡淡道:
“很好。
它终于用神的口,承认我的名字。”
她不是自负,那是一种把刀插进对手胸腔时的冷静测量。
塔心第二行字迅速滚出:
【协同执行:夜务代理】
夜官的影子从高空的投影里垂下,像一件剪裁精密的黑衣。他声音悦耳,像给孩子讲睡前故事:“各位市民,痛是会传染的。我们要帮你们切除‘痛源’,你们会感谢我们的。”
他笑里带着兴奋:
把最高债主的账贴回去,是管理者最擅长的手艺。
——但这一次,他没等来顺利。
“账本室”的反写还在发酵,夜官身后的影子乱成团,像被利息烫到的野兽。他侧脸一僵,又立刻把微笑补全:“小问题,正在修复。”
夏堇转身,目光略过三人与张弛:“战术不变——不救、不躲、不接盘。‘点名’只是把战场拉直。”
“直到只剩两条路:我们砍穿,或者被替代。”陆惟把刀完全推出,刀光像一条没有退路的线。
“目标:点名机制本体。”闻叙在砖地上画出结构图,“‘点名’不是广播词,它有硬件:塔心上层的‘名录栈’。这是母梦给自己写的‘神权白名单’——谁有权无痛,谁有权替别人选择;同理,也能写‘黑名单’。”
阮初挑眉:“那就改账。把神的黑名单写回它自己。”
“需要一个诱饵打开栈口。”闻叙看向夏堇,“被点名的人是钥匙。”
张弛脱口而出:“我去!”
陆惟瞥他:“你不是钥匙,你是新磨的刀。磨刀不试刃,算什么刀?”
张弛握紧磁带碎片:“那就让我试第一次。”
夏堇点头:“半步前,不许越。你倒下,我们不会回头。”
“明白。”张弛的回答像把牙咬穿了舌,却不喊疼。
——
他们绕行至塔心外环。
白昼下的塔像一颗竖起的牙根,其内电流带着焦味。
外环平台人满为患,安抚队分区布置“静默带”,把清醒者与未眠者分开,防止“痛的传播”。
夜官站在最高的一层,手抚栏杆,像贵族巡视自家葡萄园。
“夏堇。”他俯视着说,“你有一个机会——自我安眠,我为你写‘荣誉保证’:‘城市将永不再痛’。”
陆惟嗤笑:“他连谎话都懒得润色。”
夏堇抬起清醒环,以指节敲了敲金属:“我给你一个机会——承认你害怕我们。”
夜官笑容更明艳:“害怕?我害怕账目失衡而已。我正在补救。”
他轻弹指尖,平台下方的“名录栈”护罩打开,一束透明的光柱直刺天地:“请市民见证,神将点名,解除你们的痛苦。”
光柱变成名单滚动:
【夏堇】【陆惟】【阮初】【闻叙】
每出现一个名字,平台四周的“静默带”就收缩一圈,观者的呼吸被机器调节得整齐划一,像在参加一场“安眠升旗礼”。
“现在。”闻叙低语,“堇,把你的名字送进去——但不是投降,是借道。”
夏堇往前一步,走入光柱。护罩发出一声极细的嗡,像在确认神的胃要开始吞咽。夜官双手舒展开,像接住一场必然的牺牲:“看,清醒者也会选择社会的安宁。”
下一秒,光柱内部结构猛然颤抖——
闻叙的后门程序咬住“名录栈”的接口,阮初的脉冲器把外层静默破成碎片,张弛站在平台边缘,举着扩音器,开始念——
不是新闻稿,不是口号,是名字:
那些被替代的人,那些被签字的人,那些在示范点里差点被收息的人。
名字像雨点,砸进光柱。
“你在亵渎仪式。”夜官声音终于冷了,“‘点名’是神的权利,不是你们的。”
陆惟抬刀斩向护罩:“从今天起,权利=谁敢挨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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