它们没有神智,只有对生者血肉最原始的渴望,嘶吼着围逼而来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低鸣,像是破风箱在抽动。
前路已断,后路被堵,避无可避!
电光火石间,林青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魂灯幻象。
幻象虽假,但那涌出的雾气中,残留的魂灯灯油气息却是真的!
那是苏媚烟的魂火,是幽都阴气最为忌惮的东西!
他当机立断,一把抓起那半开的红棺,用手指飞快地从棺盖缝隙里渗出的雾气中刮过,指尖立刻沾染上一层冰冷油滑的物质,带着淡淡的檀香与血气混合的气息。
他毫不犹豫,将这带着魂火气息的“残油”,悉数抹在了毫无反应的赶尸铃上!
他没有摇铃,而是将涂满残油的铜铃猛地向前一抛!
那几具行尸本能地一滞,眼中的绿火剧烈跳动,仿佛见到了天敌,喉咙里的嘶吼戛然而止。
可那铜铃上沾染的气息,又像致命的诱惑,吸引着它们。
恐惧与贪婪交织,彻底摧毁了它们最后一丝秩序。
离铜铃最近的一具行尸,竟嘶吼着扑向了离它最近的同伴,张开黑洞洞的嘴,狠狠撕咬下去!
利爪撕开腐肉,黑血四处喷溅,腥臭的血雾瞬间弥漫了狭窄的栈道。
骨裂声、咀嚼声、低吼声混成一片,如同地狱的合奏。
就是现在!
林青竹背起红棺,趁着尸群互噬的混乱,如狸猫般从它们厮杀的缝隙中穿过,头也不回地向着栈道的另一头狂奔而去。
夜里,他在一间破败的山神庙中落脚。
生起一堆篝火,林青竹靠着冰冷的墙壁,疲惫地合上了眼。
他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,不再是义庄,而是这间山神庙的门口。
苏媚烟就站在门内,依旧是那身红衣,却背对着他,望着门外无尽的黑夜。
她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长,像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。
“你走你的路,我守我的夜。”她的声音平静,没有了白日的委屈,也没有了幻象中的哀伤,只剩下一种亘古的孤寂,如同庙外夜风拂过荒草的低语。
林-青竹看着她单薄的背影,那是他当年亲手造就的、永世无法回头的背影。
这一次,他没有沉默。
他沙哑地开口,第一次回应了她:“路断了,我来接你。”
梦境,戛然而止。
林青竹猛地睁开眼,天已蒙蒙亮。
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红棺,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他伸手去扶,竟发现棺木……轻了。
不是错觉,是真的轻了至少三斤!
他心头巨震,想起师门一本残破古籍上的记载:尸身有执念,重若千钧;执念若消减,棺自减重。
这意味着,苏媚烟被幽都阴气禁锢的残魂,她那不甘的“回声”,正在苏醒!
晨光透过破败的窗棂,照亮了庙宇中的尘埃,细小的颗粒在光柱中缓缓浮游,如同未散的魂。
林青竹心潮起伏,他打开一直随身携带的贴身木匣,里面没有金银,只有半块断裂的龙凤玉佩。
这是当年师父赐给他们师兄妹的,他的是龙,她的是凤。
他拿起那半块刻着凤凰纹路的残玉,鬼使神差地走向红棺。
在棺木的顶端,他摸索到了一个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凹槽,形状与手中的残玉严丝合缝。
他将玉佩轻轻按了进去。
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玉佩与暗格完美契合。
一道微光闪过,玉佩下的棺木上,缓缓浮现出一行细若蚊足的小字:
若铃不响,以人为铃。
林青竹的目光,最终落在了那半块玉佩上。
在凤凰展翅的尾羽处,清晰地篆刻着两个字:媚烟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师父让他送她回幽都安息,并非只是护送一具尸体。
赶尸铃不响,是因为它慑的是无主之尸,却无法号令一个有执念的魂。
这一路,根本不是送尸。
是赎罪。
林青竹缓缓站起身,将红棺重新背负于肩。
那轻了三斤的重量,如今却仿佛压着他全部的过往与未来。
他走出山神庙,清晨的寒风吹散了最后一丝睡意,也吹来了远方若有似无的、潮湿的水汽。
他的目光投向远方,那条蜿蜒的山路,最终消失在一片灰白色的、终年不散的浓雾之中。
雾的那头,便是幽都的外围。
他的路,还没有断。他来接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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