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无形的压力骤然收紧,石阶缝隙中的白色小花再也支撑不住,花瓣上凝结的冰晶瞬间碎裂成齑粉,花朵本身也随之化作飞灰,消散于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。
与此同时,新陵门的石面上,第一道细微的裂纹无声地迸现。
它像一道凝固的闪电,从门楣中心那枚模糊的残铃印记开始,向下蜿蜒。
紧接着,第二道、第三道……千百道裂纹如蛛网般疯狂蔓延,瞬间爬满了整座厚重石门。
每一道裂缝都并非空洞,而是向外渗出丝丝缕缕的青色雾气。
那雾气带着刺骨的阴寒,正是林青竹的残念被门格逐步吞噬、同化的征兆。
他的意识已经彻底失去了边界。
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,也找不到自己的心脏。
他就是门,门就是他。
石头的冰冷是他皮肤的触感,风吹过门缝的呜咽是他喉咙里的呼吸,整片夜色的沉重都压在他的“存在”之上。
他的一部分意识化作了门上粗糙的石纹,另一部分则被抽离,融进了风里,散入了夜的重量里。
就在这被彻底分解、撕裂的痛苦中,一个念头如寒夜里最后的火星,顽强地跳动了一下:我是谁?
我是……林青竹。
这个名字一浮现,便带来了山崩海啸般的恐惧。
他想守的是夜,是幽都,是那个他从未进去过、却用生命去承诺的世界。
可如果连“林青竹”这个身份都消失了,如果连“我”这个概念都被磨灭成石头和风,那所谓的“守护”,又由谁来执行?
一个没有自我意志的物件,真的还能称之为“守门人”吗?
若连“我是谁”都忘了,守的还是夜吗?
这恐惧化作最后的抵抗,让即将与石门完全同化的残念剧烈挣扎起来。
青色的雾气从裂缝中喷涌而出,门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仿佛随时都会在下一刻彻底崩碎。
就在这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,一丝微弱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。
并非山摇地动,更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,穿透了层层泥土。
义庄的废墟之下,老驼那早已散作尘沙的残魂,被这股濒临崩溃的门魂之力惊扰,竟借着那盏悬于虚空中的魂灯残焰,重新凝聚成了一道稀薄的影子。
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新陵门之侧,轮廓佝偻,模糊不清,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。
他没有言语,只是缓缓抬起那只虚幻的手掌,轻轻贴在了布满裂纹的门面上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法力,也没有光华四射的奇景。
那只手掌贴上石门的瞬间,一股远比林青竹自身更为古老、更为纯粹的门魂之力,如涓涓细流般注入。
它没有去对抗那股同化的力量,反而像一位温和的引导者,在林青-竹混乱崩塌的意识中,为他撑开了一线狭窄而清晰的“记忆回廊”。
幻象,如潮水般涌来。
林青竹“看”见了自己。
那是一个暴雨倾盆的黑夜,他正背着一口沉重的红棺,一步一个水印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。
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,雷声在他耳边炸响,可他的脚步却从未停下。
他的肩膀被棺木的棱角磨得血肉模糊,但他感觉不到疼痛,只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重量。
那重量不只是棺木,更是棺木里沉睡的、关乎整个幽都安危的“门”的雏形。
他忽然明白了。那时的他,是在用血肉之躯,“扛”着门。
幻象流转,他看见自己将红棺立于此地,以身为祭,以魂为钉,将自己永远地钉在了这里。
他看见自己的血肉融入泥土,骨骼化为基石,那口红棺则在他的怨与愿之中,化作了眼前这座新陵门。
原来,从一开始,门就不是他需要背负的责任,而是他血骨的延伸。
他早已是门的一部分。
那还需要“记得”什么呢?
当他的存在本身,就已经是誓言的时候。
那困扰他、让他恐惧的最后一个问题,瞬间冰消雪解。
记忆、名字、身份……这些都只是凡人在世时用以区分你我的标签。
而他,早已超越了凡人的界定。
他主动撕裂了心中最后一道、也是最柔软的一道执念——“我想让她听见我”。
这个念头,是他作为“林青竹”这个人,最后的私心。
他想让那个远在幽都深处的女子,听见他化作门魂后敲响的铃声,知道他还在这里。
可现在,他懂了。
真正的守护,是无声的,是彻底的忘我。
他将这道执念,这最后一点属于“林青竹”的温情,揉碎、碾平,化作一缕最精纯的青烟,从他意识的核心处,主动向外“吐”出,反向灌入了那些狰狞的门缝之中。
这是一种反向的封印。用最柔软的执念,去填补最坚硬的裂痕。
嗡——
门面上的万千裂纹,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扼住,骤然停止了蔓延。
那些汹涌外泄的青雾,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,开始疯狂地倒流回门体之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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