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光前,是数不清的迷途孤魂,他们麻木、茫然,眼中只有前方的黑暗深渊。
“你们不是走不出去,”林青竹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孤魂耳中,“是从来没人告诉你们——出口,在回头处。”
苏媚烟心中一痛,下意识便想催动自身灵力,助他加固这条新生的回路。
然而,她的力量刚一涌动,前方脉络交汇的核心处,便缓缓浮现出七道顶天立地的虚影。
他们身着不同时代的守门人服饰,面容模糊,气息却如山岳般沉重。
他们是历代守门人的门魂烙印,是“门”的绝对守护者。
为首的那道虚影,缓缓抬起手。
他的掌心之中,静静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铜铃。
看到那枚铃铛,苏媚烟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她认得,那是当年老驼自断门魂时,亲手打碎的那一枚。
它代表着与“门”最彻底的决裂,也象征着一种无法逾越的禁制。
她瞬间顿悟。
此乃“门禁”。
这条古道的重塑,是林青竹以自身残念为引,献祭给“门”的交换。
任何外力,尤其是同为守门人体系的力量,都无法干涉。
唯有像他那样,彻底斩断与“门”的联系,了无牵挂、无所求的“断念者”,方可触碰古道的核心。
强求无用。
苏媚烟收回了力量,目光却变得无比坚定。
她抬手,从自己如火的红发中,决然地割下最后一缕。
那一缕发丝,曾是她身为活人时最鲜明的印记,如今,也承载了她最后的执念。
她将发丝轻轻投入眼前的脉络之中,低声呢喃:“我不是要帮你走,是要让这条路,记得你是谁。”
红发触及脉络的瞬间,便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其中。
刹那间,整条被强行编织的环形古道,骤然亮起无数细密的暗金色纹路。
那纹路不再是冰冷的符文,而像是温暖的血脉,在地底深处缓缓搏动,赋予了这条路全新的生命。
当夜,一个饿死在荒野的乞丐魂魄,循着本能的阴气指引,误入了这条古道。
生前的饥饿化作了对人间烟火的滔天怨念,他嘶吼着,本能地就想沿着回路闯回人间。
可他刚一转身,脚下的石板便亮起柔和却不容抗拒的符文光芒,将他轻轻弹了回去。
正当他暴怒欲狂,准备再次冲击时,半空中,林青竹那道提灯的残影无声浮现。
他不言不语,只是将手中的魂灯,朝着乞丐魂魄的方向,轻轻递出。
那乞丐愣住了。
他下意识地伸出手,触碰到了那盏灯。
灯火的温度并不灼热,却有一股暖意,瞬间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戾气与不甘。
生前颠沛流离、受尽白眼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,又如潮水般褪去,最终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他眼中的凶光尽数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清明。
他对着那道残影,默默地、深深地鞠了一躬,然后主动转过身,沿着那条通往幽都的回路,一步步走了下去。
此后三日,接连又有七名怨气缠身、迷失方向的孤魂循路而来,又循灯而归。
这条由残念铺就的古道之上,首次出现了千百年来未有之奇景——自愿归途。
新陵门顶,苏媚烟静静伫立。
她能感觉到,地底之下,林青竹最后一缕残念正在缓缓沉降,即将与整条古道彻底融合,化为这条路真正的“魂”。
她下意识地伸手,似要挽留那最后一丝属于他的气息。
然而,她的指尖还未触及虚空,便被一股极其轻柔的暖流托住了。
那暖流,正是即将消散的残念最后的回应。
它轻轻拂过她的指尖,没有留下任何言语,只有一瞬间的触感。
那温度,一如许多年前,在旧义庄的那个雨夜,少年林青竹将第一盏魂灯递到她手中时的温度。
刹那之间,门楼之下,那片终年不开的白色小花,在并无花期的时节,于晨光熹微中,全数绽放。
雪白的花瓣在风中轻颤,每一片花瓣的脉络里,都浮现出无数个微小而精致的铃铛虚影,随即化作无形的光点,随风飘向了远方的群山。
与此同时,数十里外,新义庄最深处的地窖里。
那盏终年不灭的魂灯,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起来,,灯火暴涨,将整个石室照得亮如白昼。
昏暗的墙壁上,当年老驼以心头血写下的那行字,此刻正渗出点点金粉。
金粉汇聚,蠕动着,缓缓拼凑出了半句话:
……路已通。
话音未落,魂灯的火焰骤然拔高三尺,随即又猛地收缩,恢复了原样。
整个地窖重归寂静,但空气中,却弥漫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千年的庞然大物,因为这三个字,刚刚睁开了眼睛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,开始从新陵门的地基之下,无声地向上蔓延,浸透了每一寸砖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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