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次镊尖的触碰都带来一次剧烈的、钻心的抽搐。江枫闷哼一声,牙齿深深陷入下唇,尝到更浓的铁锈味。
“别动!”女人的声音短促、冷静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,正是刚才门后的声音。她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,“再乱动,子弹头就永远留在你肉里等着烂掉!沈秋萍。”
沈秋萍——交通站的负责人。这个名字像一根钉子,瞬间钉穿了江枫混乱的记忆。他猛地想起昏迷前最后的景象:弄堂、追杀、砸门……情报!
“‘蝰蛇’……”江枫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,每一个字都牵扯着气管和伤口的剧痛,“蝰蛇……叛变了!”他死死盯着沈秋萍的眼睛,仿佛要把这几个字凿刻进去,“情报……组织内部……有鬼!”每一个词都耗费着他残余的生命力。
沈秋萍握着镊子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!那短暂的停顿极其细微,快得像幻觉,但镊子尖端传递到江枫血肉深处的力道变化却异常清晰。她原本稳定精准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颤动。她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伤口深处,但眼睫垂下,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,仿佛在瞬间压制下了某种巨大的惊涛骇浪。
“知道了。”她的声音异常低沉,失去了刚才的那种稳定感,带着一种强行压制下的沙哑。她不再看江枫的眼睛,而是更加专注地盯着伤口,镊子再次深入,动作似乎更快更用力了些。“忍着!”话音未落,只听极其轻微却又令人牙酸的“噌”一声,染血的镊尖猛地收回,钳着一个变形的、沾着碎肉的黄铜弹头,被她随手丢进旁边一个搪瓷盘里,发出清脆冰冷的撞击声。
她迅速拿起沾满碘酒的棉球,用力按压在创口上消毒。剧痛让江枫眼前发黑,但他咬着牙没再出声,目光死死锁着沈秋萍的脸。
“这个据点不能再用了。”沈秋萍的声音压得更低,语速快得惊人,一边说话,手上的包扎动作没有丝毫停滞,“你被盯上,说明我们内部有鬼!很可能就是你口中的那只‘鬼’把追兵引来的,或者至少提供了线索。时间不多,清醒点!”
她扯断绷带,打结的动作干脆利落。随即猛地直起身,眼神锐利如刀,飞快地扫过江枫苍白的脸:“现在听好!组织新指令:你负责重建‘海燕’通道!药品,盘尼西林、磺胺……前线急需的救命药!货船‘顺安号’,三天后午夜,十六铺三号旧码头!船号‘沪渔7-003’,老接头暗语不变:‘海风带腥,兄弟带信’。”
沈秋萍一边说着最关键的任务信息,一边动作没有丝毫停滞。她几步走到墙边那张斑驳脱漆的旧条桌旁,桌上堆满贴着标签的药瓶和账簿。她手指划过桌面,看似随意地拿起一张压在玻璃板下的、模糊泛黄的全家福照片。指尖在照片背面某个位置极快地一捻、一撕,动作隐蔽而精准——一张薄如蝉翼、火柴盒大小的纸条已夹在她指间。
整个过程不过一两秒,快得像变戏法。
沈秋萍转身,迅速将纸条塞进江枫唯一还算干净的衣襟内侧口袋,指尖隔着布料用力按了一下,确保位置隐蔽。“名单,新联络点,密码本缩印……刻在脑子里,然后烧掉。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本钱!”
就在这时——
笃!笃笃!
一长两短,极其轻微、带着某种特殊节奏的敲门声响起。
沈秋萍浑身肌肉瞬间绷紧,如同受惊的猎豹!她猛地扭头看向房门,眼中爆射出极度警觉的寒光,右手闪电般地探向腰间,那里似乎有个硬物的轮廓!她整个人如同凝固般僵立在原地,屏住了呼吸,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响动。
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,仿佛被冻结。
笃!笃笃!
同样的节奏,再次响起。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,带着一种试探性的急促。
沈秋萍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了一丝,那根掐灭生命般紧绷的弦稍稍松动。但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,反而更深沉了。她朝江枫做了一个绝对静止的手势,眼神锐利如刀锋,示意他连呼吸都要放到最轻。她自己则像一只无声的猫,踮着脚尖,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紧闭的窗边。
极轻微地,她用指尖拨开厚重窗帘的一道缝隙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刺向窗外风雨交加的黑暗。
窗外,狭窄的小马路空无一人。雨水在昏黄的路灯下织成连绵的、闪亮的丝线。只有远处一辆漆黑轿车无声地滑过霞飞路路口,车灯像两把冰冷的匕首,短暂地撕裂雨幕,留下两道刺目的光轨,随即消失在迷蒙的夜色深处,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。
沈秋萍的目光在那轿车消失的方向停留了一瞬,眉头紧锁。她放下窗帘,动作恢复了之前的干练,但脸色更加凝重。她快步走到桌边,拿起一个半旧的、蒙着深色布罩的方形盒子,动作麻利地解开布罩,露出一台简陋的木壳无线电收发报机。她果断地按下开机旋钮,机器内部传来细微的嗡鸣和电子管预热时特有的微弱橘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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