围城进入第七日。
蓉州城内的空气,已经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。配给的口粮再次削减,那稀薄的粥水几乎照不出人影,只能算是给空瘪的胃袋一点温暖的安慰。饥饿像无声的瘟疫,蚕食着人们的体力,更蚕食着意志。街头巷尾,绝望的私语如同潮湿墙角滋生的霉菌,悄然蔓延——有人开始偷偷议论,是不是该考虑……别的出路了。
赵天佑站在粮仓前,看着几乎见底的粮囤,又听着城头方向隐约传来的、联军例行投石轰击的沉闷声响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深知,城防尚可支撑,但人心若垮了,一切皆休。他必须做点什么。
傍晚,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厉的血红。赵天佑登上了南门城楼,那里聚集了最多疲惫不堪的守军和协助守城的青壮。他站上一处被碎石砸出缺口的女墙,寒风吹动他沾染尘土的衣袍,猎猎作响。
下面的人群抬起头,一张张菜色、麻木的脸上,眼神黯淡无光。
赵天佑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带着硝烟和饥饿的味道,刺得他喉咙发痛。他开口,声音因连日的焦虑和嘶吼而沙哑不堪,却用尽了力气,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开:
“蓉州的父老乡亲!弟兄们!”
人群微微骚动,目光聚焦在他身上。
“我知道,大家饿!累!怕!”赵天佑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懑,“看着城外黑压压的敌人,听着那些要命的石头天天砸下来,谁不怕?谁不想过安生日子?”
他话锋一转,手指猛地指向城外联军营地方向,厉声道:“但是!你们知不知道,他们为什么来打我们?他们打着‘替天行道’的旗号,说我们四海商行做‘美人鼓’那种伤天害理的勾当!说我们赵天佑,是个残害女子的恶魔!”
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议论。许多普通百姓和军士,只知被围,对具体缘由并不清楚。
“这是放他娘的狗屁!”赵天佑破口大骂,额头上青筋暴起,“那是宇文拓!是那个杀人如麻的军阀!是他和他勾结的那个见不得人的‘无音坊’,在干这种禽兽不如的勾当!他们劫掠女子,炼制邪鼓,反过来把脏水泼到我们头上!因为他们看上了我们的蓉州城,看上了我们辛苦积攒的家业!他们不仅要我们的粮,我们的钱,还要我们的命,更要踩着我们的尸骨,给自己立一块‘仁义’的牌坊!”
他环视着一张张渐渐泛起怒意的面孔,声音沉痛而坚定:“我们要是信了他们的鬼话,要是现在打开城门,跪地求饶,结果会怎样?他们会放过我们吗?不会!他们会抢光一切,杀光所有反抗的人!那些被他们抓去的女子,就是我们的明天!”
“蓉州,是我们的家!”赵天佑几乎是用生命在嘶吼,“是我们父辈流血汗建起来的!是我们好不容易从瘟疫和战火中守下来的!铁心大师为了守城,至今重伤未愈!白大夫没日没夜地救人,累得快要倒下!还有那么多弟兄,已经把命丢在了这城墙上!我们现在屈服,对得起他们吗?!”
他停顿了一下,胸膛剧烈起伏,目光扫过全场,一字一顿,掷地有声:“我赵天佑,今天把话放在这里!城在人在,城亡人亡!我绝不会向宇文拓那种栽赃陷害、猪狗不如的杂种低头!蓉州,不是他宇文拓的!是我们所有人的!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就要跟他斗到底!你们,敢不敢跟我一起?!”
短暂的死寂之后,人群中猛地爆发出嘶哑却震天的怒吼:
“敢!”
“跟他们拼了!”
“保卫蓉州!保卫家园!”
绝望的气氛,被这股突如其来的、悲壮的怒火暂时冲散。尽管饥饿依旧,恐惧仍在,但一种与城共存亡的决绝信念,如同微弱的火苗,在每个人心中重新点燃。
与此同时,在北门。联军显然察觉到了守军士气可能低落,派出了数百人的精锐步卒,在盾牌和弓弩的掩护下,扛着简易的云梯,发动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。他们想看看,这座城是不是已经快熟了。
城头的守军刚刚被赵天佑的演讲激起一丝血性,看到敌军上来,眼睛都红了。但缺乏统一指挥,反击显得有些混乱,箭矢稀疏,滚木礌石砸下去,效果不佳。敌军很快冲到了护城河边,开始架设云梯。
“慌什么!”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城楼响起。狗娃推着铁心的轮椅,出现在了垛口后方。铁心面容枯槁,深陷的眼窝在阴影中如同两个黑洞,但那双眼睛,却锐利得像鹰隼。他仅仅扫了一眼城下的态势,便连续发出指令,声音不高,却清晰冰冷:
“左侧第三弩台,瞄准敌军盾阵缝隙,射他们持梯的手!”
“右翼刀牌手预备,敌人攀至一半时,用叉竿推梯,不要等他们上墙!”
“火油准备!听我号令,浇下去后立刻火箭引燃,不要浪费!”
“后备队上墙,填补空缺,弓箭手交替射击,保持箭雨不绝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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