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羽一头扎进了那个被顾晓婷改造过的、阴冷潮湿的地窖。这里成了他与过往、与那个不可知谜题搏斗的战场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、霉菌以及各种奇怪试剂混合的刺鼻气味。几盏昏暗的油灯是唯一的光源,将他和墙上、地上铺满的杂乱图纸、公式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。
他几乎不眠不休,眼睛里布满血丝,头发油腻杂乱,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起皮。他时而伏案疾书,笔下流淌出复杂的微分方程和能量守恒公式,试图为那次时空穿越建立一个哪怕最简陋的数学模型;时而又像困兽般在地窖里踱步,双手插进头发里,嘴里念念有词,反复推敲着爆炸瞬间的每一个细节——粒子对撞机的能量峰值、冷却液泄露的速率、甚至当时实验室的湿度与气压……
老大说得对,他们本身就是最珍贵的样本。他开始疯狂地“内省”,调动植入式生物计算机里所有残存的、可能相关的数据碎片。那些曾经被视为系统错误或乱码的信息,此刻都被他拿出来反复检视,试图从中找到规律的蛛丝马迹。
然而,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。时空理论本就是物理学最前沿也最艰深的领域,以他们现有的条件和知识储备,想要逆向工程一次偶然的时空跳跃,其难度不亚于原始人试图造出航天飞机。挫败感如同地窖里的潮气,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的信心。
顾晓婷偶尔会下来,带来有限的食物和清水,以及苏羽列出的一些难以寻觅的“实验材料”。她从不问进展,只是冷静地检查地窖的保密措施,确认苏羽的身体状况还能支撑。她看到苏羽眼中那混合着偏执与迷茫的光芒,知道他已经将所有的希望和压力都背负在了自己身上。
地窖之外,青溪城在饥饿与恐慌中继续沉浮。
柳青妍的压力与日俱增。守城的士兵们靠着稀薄的粥水和顽强的意志力维持着基本的巡逻,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彼此腹中因饥饿而发出的鸣响。眼神的交汇中,不再仅仅是战友的情谊,更多了一种对生存本能的焦虑。她加大了巡查的密度,以身作则,与士兵同食同寝,用自己尚且挺拔的身影,勉强维系着军队摇摇欲坠的骨架。
然而,暗流依旧在涌动。杜恭手下几个不安分的头目,开始私下里抱怨分配不公,言语中甚至透露出对“圣公”团队独占资源(他们隐约察觉到某些物资被秘密调用)的不满。这些言论像瘟疫一样,在饥饿的人群中悄然扩散。
顾小兰的救护所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的缩影。伤员的哀嚎日渐微弱,不是因为伤痛减轻,而是因为生命正在流逝。缺医少药,使得最普通的伤口感染都可能致命。她看着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,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站在洪水边,试图用双手堵住堤坝缺口的孩子,无助而绝望。美乐也变得异常安静,常常蜷缩在角落,琥珀色的眼睛里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霾。
陈知谨的处境同样艰难。他试图用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”的道理来激励民众,但空洞的口号在咕咕作响的肚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。夜校早已无人前来,取而代之的是街头巷尾聚集在一起、面色阴沉、窃窃私语的人群。他敏锐地感觉到,一种危险的、指向林默涵及其核心团队的怨气正在积聚。
林默涵深知局势正在滑向失控的边缘。他一方面要稳住大局,应对童贯可能发起的进攻,另一方面又要为苏羽那边争取时间和资源,同时还要时刻警惕内部可能爆发的危机。他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,随时可能崩断。
这天傍晚,顾晓婷带着一份最新的情报找到了正在巡视城墙的林默涵。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。
“童贯那边有动静了。他派出的使者,秘密接触了杜恭的一个亲信。”
林默涵的心猛地一沉。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。
“条件是什么?”
“承诺保全杜恭及其部下的性命和财产,若能献城或里应外合,还可授予官职。”顾晓婷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,“那个亲信还没有答应,但也没有拒绝,看来是在待价而沽,或者……在观察风向。”
林默涵沉默地看着城外暮色中官军营寨的轮廓。童贯这一手,精准地戳在了青溪城最脆弱的地方。他不再仅仅依靠军事压力,而是开始撬动内部的裂痕。
“杜恭知道吗?”
“应该还不知道,或者知道了也在装糊涂。他伤势未愈,态度暧昧。”顾晓婷分析道,“但他手下的人,恐怕心思已经活了。我们之前秘密调用资源的事情,可能也被他们察觉,成了他们不满的借口之一。”
就在这时,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来,脸上带着惊慌:“圣公,夫人!不好了!城西……城西有几十个民众聚集在旧官仓那里,说……说我们藏了粮食,要我们打开粮仓!”
林默涵和顾晓婷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。流言终于演变成了公开的骚乱。
“我去处理。”顾晓婷眼中寒光一闪,转身就要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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