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撕开染血袈裟裹住她冰冷身躯，抬脚碾碎佛前长明灯。
“要么同棺而葬……”指甲深陷棺木溅出血珠。
“要么掀了这天道。”
殷红血迹在素白袈裟上晕开，像雪地里泼洒的朱砂。
厉容殇徒手撕开最后一道阻隔，将那具早已冰凉的身躯紧紧裹住。
布料摩擦过烨翎琳青灰的脸颊，她唇边凝固的暗红触目惊心。
“冷……”一声气音从她齿缝溢出。
厉容殇动作骤停，眼底翻涌的赤色几乎要溢出来。
他俯身用额头抵住她僵硬的脖颈，感受到微弱的脉搏在皮肤下挣扎，像即将熄灭的烛火。
“现在知道冷了？”他嘶哑低笑，滚烫呼吸喷在她锁骨，“吞假死药的时候……怎么不想想后果？”
烨翎琳涣散的瞳孔微微转动，视线落在他血肉模糊的右手——那是徒手捏碎佛灯时留下的伤，碎瓷片还嵌在掌心。
她艰难地抬指，尚未触到伤口，就被他狠狠攥住腕骨。
“别碰。”他声音里淬着冰，“脏。”
窗外雷声炸响，暴雨猛烈冲刷着禅房屋顶。
狂风卷着雨丝从破窗灌入，打湿了满地经卷。凌乱纸页黏在血泊中，墨迹被染成淡红。
“听着。”厉容殇突然掐住她下巴，迫使她看向身后那具黑檀棺木，“住持亲自选的寿材……为你这个‘死人’。”
烨翎琳呼吸急促起来，破碎音节从喉咙挤出：“你…疯了…”
“疯？”他骤然大笑，眼角却迸出血泪，“从你吞下战书那刻起，我就该疯！”
记忆如闪电劈开混沌——三日前敌国使臣逼宫，她当众撕碎求和文书咽下。
满朝文武骇然注视下，厉容殇徒手拧断使臣脖颈，血溅佛堂。
“咳…”烨翎琳突然剧烈咳嗽，黑血从鼻腔涌出，“药效…过了…”
厉容殇瞳孔骤缩。他猛地扯开她衣襟，只见心口皮肤下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，所过之处泛起青黑纹路。
“情蛊反噬……”他指尖发颤，“为什么不等我回来？”
她涣散的目光凝在他身后。经架阴影里，一道枯瘦身影缓缓走出。百纳袈裟在风中鼓荡，住持手持禅杖，每一步都踏出金石之音。
“孽徒。”苍老声音响起，“还要执迷不悟？”
厉容殇将烨翎琳往怀里按得更紧，僧袍下肌肉偾张：“师尊当年给我喂下忘尘丹时……可曾问过我心？”
禅杖重重顿地，裂纹如蛛网蔓延：“她吞的是鸠羽剧毒，若非老衲用金针封脉……”
“所以让她假死三日？”厉容殇突然扯开胸前僧衣，露出心口狰狞的咒印，“用我的命换她的命——这就是您说的慈悲？”
烨翎琳猛地睁大眼睛。她终于看清那个咒印——同生契，佛门禁术。
雨声更急，仿佛万千恶鬼在叩窗。住持叹息声穿透雨幕：“你可知强逆阴阳的代价？”
“代价？”厉容殇低笑，突然抱起烨翎琳跨进棺椁，“无非是魂飞魄散。”
棺木内壁刻满经文，此刻正发出刺目金光。烨翎琳被烫得瑟缩，却发现那些光芒在触及厉容殇时骤然暗淡。
“别怕。”他咬破指尖，将血抹在她唇上，“当年没能替你饮毒，现在补上。”
住持禅杖横扫而至，厉容殇竟不闪不避，用脊背硬生生扛下一击。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，他闷哼着将烨翎琳完全护在身下，袈裟如羽翼展开。
“这一杖……”他咳着血笑，“还您养育恩。”
暴雨中传来纷沓脚步声，武僧们持棍围住禅房。烨翎琳透过袈裟缝隙，看见无数棍影在雨中泛着冷光。
“走…”她用力推他胸膛，“别管我…”
厉容殇突然低头咬住她耳垂，血腥气弥漫：“记得你当年的话吗？‘地狱太冷，我要你陪着’。”
住持第二杖携风雷之势劈下，厉容殇猛然旋身，徒手抓住杖身。焦糊味瞬间弥漫，他掌心皮肉黏在禅杖上，却扯出个疯狂的笑。
“师尊可知…”他瞳孔彻底变成血色，“这棺材里涂了什么？”
所有武僧同时顿住。住持皱纹深刻的脸上首次出现裂痕：“你用了……”
“返魂香。”厉容殇舔过唇边血渍，“只要我心头血浸透棺木，她就能活。”
烨翎琳突然剧烈挣扎，指甲抠进他手臂：“不行！同生契会……”
“早该死了。”他捏住她后颈，将两人额头相贴，“从你替我挡箭那刻起，厉容殇就该下地狱。”
记忆如潮水涌来——乱军之中，她扑身挡住射向他后心的毒箭。箭镞穿透肩胛时，他眼底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。
“现在……”厉容殇突然扯断颈间佛珠，黑檀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棺盖上，“选吧。”
住持禅杖微微颤抖。老僧凝视着棺木中相拥的两人，许久才开口：“值得吗？”
厉容殇将烨翎琳的脸按在胸口，声音闷在雨声里：“八岁那年您说，佛渡众生。”他抬起血红的眼，“可众生不要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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