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年间,苏州城有个“金记鞋铺”,掌柜金老头是个老绣匠,一手“盘金绣”做得地道。只是他膝下无儿,只收了个徒弟叫阿竹。
阿竹是个愣头青,手脚笨得很。别人学三月能绣朵兰草,他绣了半年,绣出的桃花活像被虫啃过。金老头气得天天拿烟杆敲他脑袋:“你这手是用来刨木头的?再绣不好,趁早卷铺盖去码头扛包!”
这话戳在阿竹痛处。他爹娘早逝,就指望学好手艺讨口饭吃。夜里他总蹲在铺子里,对着一堆绫罗绸缎发呆,指头上的针眼比天上的星星还密。
这天是三月三,按老规矩要晒旧物。金老头让阿竹把后屋那口樟木箱搬出来晒晒——那箱子里装着些几十年前的旧鞋样,还有双没卖出去的红绣鞋。
阿竹搬箱子时没留神,“哐当”一声,箱子摔在地上。里面的鞋样撒了一地,那双红绣鞋滚到墙角,鞋尖磕在门槛上,竟掉了粒珍珠扣。
“糟了!”阿竹慌忙去捡,指尖刚碰到鞋帮,就觉一阵凉丝丝的,像触到了晨露。他没在意,把鞋擦干净放回箱里,又蹲在灯下练绣花。
可那天夜里,怪事发生了。
阿竹熬到三更,实在困得撑不住,趴在案上打盹。迷迷糊糊间,听见“窸窸窣窣”的声响,像是有人在用绣花针穿线。他睁眼一看,铺子后头的竹架上,白天他没绣完的那双青布鞋,竟自己动了起来——一根银线悬在半空,像长了眼睛似的,在鞋面上绕出朵小巧的栀子花。
阿竹吓得差点咬掉舌头。他揉揉眼睛,那银线还在动,针脚细密匀净,比金老头绣得还好看。等鞋面上绣满栀子花,线“啪”地断了,再没动静。
第二天金老头来看活计,瞧见那双鞋,眼睛瞪得像铜铃:“这是你绣的?”
阿竹支支吾吾不敢说。金老头却捻着胡须笑了:“算你小子开窍!这双给张大户家的小姐送去,她要出嫁,正缺双体面的绣鞋。”
阿竹把鞋送过去,张小姐一看就喜欢上了,当场给了双倍工钱。可没过两天,张大户气冲冲跑来说:“你们做的什么鞋?我家小姐昨夜穿鞋,说鞋里有东西扎脚!”
阿竹赶紧跟着去看。张小姐把鞋倒过来,从鞋里掉出个米粒大的小布人,红袄绿裤,手里还攥着根细红线。
“这、这不是我绣的!”阿竹脸都白了。
张大户正要发作,张小姐却拿起小布人笑了:“爹你看,这小布人多可爱,像是在送喜呢。”她把布人揣进兜里,反倒夸鞋绣得好。
阿竹松了口气,回铺子里越想越怪。夜里他故意留了双没绣完的鞋,躲在账台后偷看。到了三更,那樟木箱“吱呀”一声开了条缝,从里面飘出个巴掌大的小影子。
那影子落地,变成个穿红袄的小丫头,梳着双丫髻,脚踩一双小红绣鞋——竟是个鞋精!她拿起针线,坐在鞋面上,哼着小调绣起来。绣完鞋面,又在鞋里偷偷绣了个小鲤鱼。
阿竹大气不敢出。等小丫头绣完要回箱子,他突然跳出来:“你是谁?”
小丫头吓了一跳,“嗖”地钻进鞋里,鞋尖对着他:“你管我!我住这箱子里几十年了,要不是看你可怜,才懒得帮你。”
“你、你是绣花鞋精?”阿竹声音发颤,却没那么怕了——这精怪看着不像害人的。
“算你有眼光。”鞋精从鞋里探出头,“我原是前朝绣娘做的婚鞋,她没等到出嫁就病逝了,我沾了她的念想,就成了精。”
阿竹这才明白,难怪她绣的花带着股灵气。他蹲下来问:“那你总在鞋里绣小玩意儿,不怕被人发现?”
“好玩嘛。”鞋精踢踢小红鞋,“上次绣小布人,是想让张小姐嫁个好人家;绣小鲤鱼,是盼着穿鞋的人顺顺当当。”
从那以后,阿竹和鞋精成了秘密搭档。白天阿竹裁鞋样、纳鞋底,夜里鞋精就出来绣花。她绣的花样越来越奇:给书生绣的鞋,鞋里藏着只捧着书卷的小布猴;给卖糖人的老汉绣的鞋,鞋面上的牡丹花瓣里,藏着个啃糖人的小娃娃。
有回给媒婆王婶绣鞋,鞋精在鞋帮上绣了对鸳鸯,谁知那鸳鸯绣得太活,王婶穿上走在街上,总觉脚边有“嘎嘎”的叫声。她提着鞋来找金老头:“你这鞋邪门得很!我走一步,就像有鸳鸯跟着!”
金老头正纳闷,鞋精从阿竹袖口里探出头,对着王婶的鞋“嘘”了一声,那叫声就没了。王婶愣了愣,突然笑了:“莫不是这鞋帮我牵姻缘?昨日我穿这鞋,竟说成了三对!”
这事传开,反倒有人特意来求鞋。卖菜的李婶要双绣着青菜的鞋,说穿上能多卖些菜;打渔的赵叔要双绣着渔网的鞋,盼着网网都丰收。鞋精乐得忙不停,有时绣得晚了,就趴在阿竹的针线笸箩里睡觉。
金老头渐渐觉出不对。阿竹的手艺突飞猛进不说,鞋里总藏着些小玩意儿,还都带着灵气。这天夜里他没睡,躲在门后,正好看见鞋精蹲在鞋面上绣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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