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，一声极轻、仿佛只是气流摩擦发出的、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复杂情绪的低语，在死寂的石穴中响起：
灰袍人（声音沙哑低沉，如同砂石摩擦）：“…源…炉…经…想不到…失落万古…竟以这种方式…重现…”
他的目光终于从古卷上移开，再次落在血泊中气息全无、如同破碎玩偶般的林默身上。这一次，他的目光穿透了那具残破的躯壳，仿佛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。那混沌气旋彻底熄灭、如同废墟的丹田；那被强行撕裂、又被驳杂狂暴能量冲撞得支离破碎的经脉；那被蚀骨瘴和剧毒侵蚀得如同朽木的五脏六腑；以及那在彻底沉沦前，依旧死死烙印在灵魂本源深处、如同不灭烙印般的滔天恨意与不甘！
灰袍人（兜帽微微转动，似乎在更仔细地“审视”林默的残躯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…惊异？）：“道基被夺，灵脉尽毁…凡躯强纳源初，引动混沌之火…以恨意为薪，以仇怨为引…在绝境中点燃了残卷的第一缕道火…虽只一瞬，虽近自毁…但这股意志…”
他停顿了片刻，像是在消化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。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，这一次，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察的…波动？
灰袍人（仿佛在自言自语，又仿佛在对着林默残破的身体发问）：“…有趣。被夺走的‘道韵’…竟与这残卷之力隐隐相斥…却又在毁灭中催生了新的火种…是巧合？还是…冥冥之中，炉火未熄？”
他沉默下来，石穴内只剩下火折子燃烧发出的微弱噼啪声，以及林默身下血液缓慢流淌的粘稠声响。灰袍人如同石雕般伫立，兜帽下的目光在悬浮的古卷和林默身上来回扫视，似乎在权衡着什么。
最终，他缓缓放下了那根点出的手指。悬浮在空中的兽皮古卷失去了支撑，无声地飘落，恰好盖在了林默被血浸透的胸口，覆盖在那柄狰狞的巨斧斧柄之上。
灰袍人向前踏出一步。他的脚步落在布满血污和碎石的地面上，却未发出丝毫声响。他走到林默身前，蹲下身。动作并不快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。
他伸出那双布满风霜的手，没有先去碰触那本古卷，而是探向林默的脖颈，感受着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、时断时续的脉搏。指尖传来的是冰冷与滚烫交织的触感，如同在触摸一块即将碎裂的炭火。
灰袍人（收回手，声音依旧低沉，却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）：“道火已燃，虽微如星火，亦是传承。天地为炉…岂容火种就此熄灭？”
他伸出双手，一手轻轻托住林默的后颈，另一手穿过林默的膝弯。动作异常平稳，仿佛托起的不是一具重伤濒死、胸前还嵌着巨斧的躯体，而是一件易碎的瓷器。当他将林默抱起时，那柄沉重的鬼头巨斧随着林默身体的移动，斧刃与胸骨摩擦，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，带出更多的鲜血。灰袍人却恍若未觉。
他抱着林默，转身，目光扫过一片狼藉、如同修罗场的石穴，在那片被毒液腐蚀的白色苔藓残骸上略作停留，随即毫不犹豫地走向那条狭窄的岩缝入口。
浓稠的瘴雾再次无声地向两侧分开，为他让出一条通路。灰袍人抱着林默，如同抱着一个巨大的、沉重的秘密，身影没入那翻涌的墨色之中，消失不见。
石穴内，只剩下那支即将燃尽的火折子，发出最后一点微弱的光，映照着满地狼藉与死寂。血腥味在污浊的空气中缓缓沉淀，最终，连那点微光也噗地一声，彻底熄灭。
绝对的黑暗，再次降临。只有那本盖在林默躺过的血泊上的兽皮古卷，在无边的墨色里，似乎隐隐流转着一丝微不可察的、混沌的幽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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