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蛊疫谣言
秦宫的秋,总带着股化不开的湿冷。檐角的铜铃被连日的雨水泡得发沉,风过时,响起来闷闷的,像谁堵着嗓子哭,哭声碎在永巷的青石板上,洇出一片片深色的水痕。医监署的窗台上,子阳养的萤火虫蛊在纱笼里发着微光,明明灭灭,把窗纸映出细碎的光斑——这些尾部泛着绿火的小虫,是验毒时的利器(遇乌头毒会亮如星辰,遇巴豆毒则黯淡如豆),如今却成了别人嘴里的“祸根”,被传得神乎其神。
“听说了吗?子阳那小子养的蛊虫跑出来了,钻进浣衣局的水缸里,才让那几个宦官上吐下泻,拉得像滩烂泥,连裤子都提不住!”一个扫地的老宦官蹲在墙角,压低了声音,手里的扫帚柄被攥得发白,唾沫星子溅在青砖上,混着泥水。
“可不是嘛!太卜令今早就在司天台烧龟甲,我远远瞅见了,龟甲裂得跟蛛网似的,他说这是‘医监养蛊,天降惩罚’,再不管,整个秦宫都要遭殃!”旁边一个端着药碗的小宫女接口道,眼神里带着恐惧,碗里的药汁晃出了边,“我娘说,蛊虫最邪性,能顺着水汽钻进人的五脏六腑,把肠子都啃烂……”
流言像雨后的霉菌,在墙角、在廊下、在宦官们交头接耳的唾沫星子里疯长,连御花园的石缝里都仿佛藏着窃窃私语。林越蹲在医监署的门槛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块墨家造的放大镜——镜片是西域水晶磨的,边缘还带着点未打磨的毛糙,却能把当归的韧皮纤维看得清清楚楚,连细胞壁上的纹路都历历在目。这是扁鹊托墨家钜子做的,原用来观察药材纹理,此刻却被他捏得发烫,水晶片里映出自己紧锁的眉头,像两片拧在一起的柳叶。
“他们连蛊虫和腹泻都分不清。”林越的声音被雨雾滤得轻了些,带着点少年人的愤愤不平,指尖在放大镜的边缘划着圈。他想起现代解剖课上见过的大肠杆菌,那些在显微镜下蠕动的小家伙,才是腹泻的真凶,可对着这些只信“巫蛊作祟”的人,道理像泼在石头上的水,全渗不进去,只能留下几道浅浅的痕。
扁鹊正在整理医案,案上的狼毫笔在竹简上划过,发出“沙沙”的响,像春蚕在啃食桑叶。“公子荡巴豆案”的记录刚写完最后一笔,他蘸了点清水,润了润笔尖,水珠落在砚台上,晕开一小片墨。抬起头时,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帘上,雨水顺着屋檐的瓦当淌下来,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,坑里积的水混着泥,泛着浑浊的黄,像打翻了的砚台。
“你看这雨,”他忽然道,指尖叩了叩案上的青瓷砚台,砚台边缘的冰裂纹路在灯光下像张细网,“落在干净的缸里,是能煮茶的水,泡出来的茶带着清苦;落在粪坑里,就成了能沤肥的秽水,浇菜都嫌烈。一样的雨,去处不同,性子就变了。”
林越愣了愣,低头看着放大镜里自己模糊的影子,水晶片把他的睫毛拉得老长,像两把小扇子。他懂了,老人没说“流言止于智者”,只拿雨水作比——事物的性质,往往取决于它所处的环境,而非本身。就像蛊虫,在医监署是验毒的工具,到了别有用心的人嘴里,就成了“害人的妖物”,变的不是蛊虫,是人心。
子阳气冲冲地跑进来,纱笼里的萤火虫被他晃得差点熄灭,绿火在他手心里跳来跳去,像攥着一把碎星。“先生!太卜令在司天台烧龟甲,那龟甲裂得跟蜘蛛网似的,被他说成‘医监养蛊,天降惩罚’,还说要请西戎的巫师来作法,用桃木剑挑了所有蛊虫,串成串,烧死在午门外,让全城人都来看热闹!”他手里的验毒记录被攥得皱巴巴的,墨迹都晕开了,像朵发了霉的花,“浣衣局那几个宦官明明是吃了馊掉的浆水面(昨夜剩下的,没放凉就盖了盖子,今早掀开时,上面浮着层白霉,像铺了层雪),怎么就赖到我的蛊虫头上了?他们自己嘴馋,怪得着谁?”
扁鹊放下笔,指尖在“蛊虫验毒记录”上轻轻敲着,竹简上“银环蛇蛊遇牵机药则狂舞,尾尖发红”的字迹力透纸背,墨色深得像块铁。“太卜令是魏冉的门生,”他声音平静,像在说别人的事,手指在竹简边缘摩挲着,“魏冉倒了,他的乌纱帽戴不稳,就像狂风里的蛛网,总得找个由头把自己挂牢。医监署断了太多人的财路——那些靠以次充好药材牟利的宦官,每月能多捞两石米;那些靠‘跳大神’骗赏钱的巫师,一场法事就能骗走半匹帛,他们早就想咬我们一口了,只等个机会。”
林越忽然想起昨夜去浣衣局送验毒水时,看到他们的水缸就摆在粪坑旁边,不过三尺远。雨水泡塌了粪坑的土壁,秽水混着蛆虫渗进缸里,水面上漂着层绿沫,像浮着块发霉的抹布,闻着有股酸馊味,呛得人嗓子眼发紧。他刚想开口说这事,却见扁鹊朝他摇了摇头,老人正拿起片晒干的马齿苋,叶片边缘的锯齿像把小小的锯子,晒得发脆,轻轻一碰就掉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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