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药渣宴设
咸阳城外的十里亭,暮色像块浸了浓墨的棉布,一点点罩下来,把亭柱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根瘦骨嶙峋的手指。亭子里点着三盏油灯,灯芯结着细碎的灯花,“噼啪”轻响,把周围的药渣照得明明灭灭——那些药渣被分门别类地摆着,用粗麻布垫着,像一件件精心收藏的宝贝。
当归渣堆得像座小山,断面还能看出黄白的纹路,边缘带着点焦褐,是熬得透的样子;防风渣带着锯齿边,枯而不脆,指尖捏起一片,能闻到淡淡的辛味;还有些不知名的草渣,混着蜜香,是熬“续筋膏”剩下的,蜜的甜气渗进草根里,藏得很深。
这是子阳和李小医特意准备的“药渣宴”。李小医是扁鹊三个月前新收的徒弟,原是渭水边药农的儿子,识得百草,手巧,能把药渣晒得干爽,分门别类摆得整整齐齐,连最细碎的紫苏渣都用竹簸箕装着,没漏一粒。他此刻正往瓦罐里添柴,火舌舔着罐底,把里面的药渣汤煮得“咕嘟”响,泡沫翻涌,像在锅里撒了把碎银,香气混着烟火气,飘出老远,连亭外的枯草都仿佛染上了点药香。
“林越哥,你看这当归渣,”李小医指着那堆最大的药渣,眼睛亮得像灯芯,映着跳动的火光,“先生说,这是治小禄子毒杀案时剩下的,当时加了三钱,用井水熬了三炷香,渣子里还留着点甜味呢,是因为加了蜜枣调和。”他拿起一片,放在鼻尖闻了闻,“比刚采的当归少了点冲劲,却多了些温厚,像先生的脾气。”
林越蹲下身,拿起一块防风渣,指尖能摸到残留的纤维,像老人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须,粗糙却有韧劲。“先生说,药渣里有故事。”他想起扁鹊午后在药圃的话,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每一味药的多少,熬煮的时辰,加的辅料,都藏着治病的道理,就像每一步脚印,都藏着路的方向。他还说,看药渣能看出医者的用心,熬得马马虎虎的,渣子是生的;熬得尽心的,渣子都是熟的,连苦味都透着点回甘。”
子阳抱着一摞竹简跑过来,竹简用红绳捆着,是抄录的病例卡片,每张卡片都写着“某年某月,治某症,用某药,几钱,熬几炷香”,字迹娟秀,是他练了许久的结果。“都弄好了!”他把卡片插在药渣旁的竹扦上,竹扦是新削的,带着青皮,“这堆巴豆渣,是去年治浣衣局腹泻剩下的,当时先生说‘巴豆虽烈,去其毒则能止泻’;那堆麻黄渣,是给戍边士兵治风寒用的,加了生姜,熬得时候要盖紧盖子,不然药性会跑……”他说着,声音有点发哑,喉结上下滚动,“先生看了,一定会高兴的。”
风从亭外吹进来,带着渭水的寒气,刮在脸上像小刀子,却吹不散那股药香。林越望着咸阳城的方向,城门已经关了,城楼只留着一盏昏黄的灯,像只疲倦的眼,眯着,没什么精神。他知道,扁鹊今夜就要离秦,宫里的消息说“武王默许了”,却没说准什么时候走,这场药渣宴,是送别,也是传承,像把熬剩的药渣重新煮起,要把那点未尽的药性,传给该传的人。
瓦罐里的药渣汤沸腾着,泡沫翻涌,像在诉说那些藏在药香里的日子——毒杀案时的紧张,设医监时的艰难,续断指时的惊喜,还有那些深夜里,扁鹊在灯下修改医案的身影。林越忽然觉得,这药渣宴,比任何山珍海味的宴席都珍贵,因为它熬的不是菜,是岁月,是人心,是医道里最本真的东西,那点“哪怕只剩药渣,也要尽其用”的执着。
李小医往瓦罐里撒了把盐,说“先生说过,药苦,加点盐能提味,也能让药性更匀”。子阳蹲在一旁,数着那些病例卡片,嘴里念念有词,像在跟药渣对暗号。林越靠在亭柱上,望着远处黑沉沉的树林,心里清楚,这场宴,是开始,也是结束,像药汤熬到最后,总要把渣滤出来,留下最纯的汁。
第二节 术中传心
扁鹊到的时候,油灯正亮得最旺,把他的影子投在亭壁上,像幅简笔画,清瘦却挺拔。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,背着个旧布囊,囊口露出半截药锄的木柄,像个寻常的赶路人,却让亭子里的气氛一下子肃穆起来,连跳动的灯花都稳了些。
“先生!”子阳和李小医同时躬身,声音里带着激动,还有点藏不住的不舍,子阳的鼻尖红了,像被油灯熏的。
扁鹊笑着摆摆手,抬手拂去袍角的尘土,目光扫过那些药渣,眼神里泛起暖意,像春风拂过冻僵的土地。“你们有心了。”他走到当归渣旁,拿起一块,放在鼻尖闻了闻,深深吸了口气,喉结动了动,“嗯,是三年生的当归,岷山来的,熬得透,药性出得足,渣子里的余味还很正,没浪费。”
林越给扁鹊递过一碗药渣汤,陶碗粗粝的边缘硌着掌心,汤里飘着几片药渣,像在游泳,汤色褐红,像陈年的米酒。“先生,这是用所有药渣混着煮的,”他解释道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“小医说‘杂而不乱,像医道的兼容并蓄,什么都能容,什么都有用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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