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河喊如魔咒
晨雾像块浸了水的棉絮,沉甸甸地压在河面上,把两岸的营地都裹得严严实实。赵军阵地的帐篷顶沾着一层细密的露水,风一吹,“滴答、滴答”往下掉,砸在泥地上,洇出一个个小小的圆点,很快又被新的露水填满。林越刚给一个箭伤兵换完药,血污的麻布还攥在手里,没来得及扔进脏水桶,河对岸突然炸出一声喊,像块烧红的石头砸进了冰冷的雾里,瞬间撕开一道口子。
“赵军弟兄们!听着——”那声音洪亮得有些刻意,带着股穿透力,顺着风飘过来,每个字都像弹珠一样砸在赵军士兵的心上,“降者免死!伤兵有医!”
林越的手猛地顿在半空,血污麻布“啪”地掉在草席上,伤兵腿上的脓水正顺着伤口往下淌,黄白相间,像块腐烂的奶酪,散发出刺鼻的臭味。帐篷里瞬间静得可怕,连最痛的呻吟都停了,只有河对岸的喊话声在反复回荡,像道甩不掉的魔咒,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,挠着那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。
“别信他们的鬼话!”胡郎中啐了一口,他下巴上的山羊胡沾着不少草药渣,说话时一抖一抖的,“当年秦军破上党城,见了伤兵就补一刀,管你降不降!现在装什么菩萨心肠!”
可声音这东西,比箭还厉害,它能钻空子,能挠人心。一个断了腿的伤兵叫王三,他突然从草堆上坐起来,膝盖处的碎骨把皮肉顶出个吓人的包,他却像没知觉一样,直勾勾地盯着河面,眼睛里蒙着层雾:“真……真有医?”
林越转头看他,这兵昨天还红着眼骂秦军,说就算爬也要爬过去砍两个秦军垫背,现在眼里却飘着点不该有的光,像快灭的油灯突然迸了火星。“他们的医是剔骨刀!”林越伸手把他按回草堆,动作重了点,想让他清醒,“想给你治伤?先卸了你的胳膊腿当投名状!”
河对岸的雾散了些,能看见黑压压的秦军阵列,像群伏在地上的野兽。前排士兵举着木牌,黑字白底,“降者免死,伤兵医治”八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刺得人眼睛疼。喊话的士兵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高台上,光着膀子,肌肉块在阳光下闪着油光,嗓门亮得像铜号,每喊一句,就有赵军士兵忍不住往河对岸瞟,脖子伸得像被拎着的鹅。
“林郎中,你看那木牌……”王三的声音发颤,手紧紧抓着身下的草席,指节白得吓人,“说不定……说不定这次是真的……我这腿……再拖下去就烂没了……烂得连骨头都不剩……”
他的伤口周围肿得发亮,脓水顺着裤管往下淌,在草席上浸出个深色的斑,绿头苍蝇嗡嗡地围着转。林越蹲下去给他清理,指尖刚碰到伤口边缘,王三就疼得浑身抽搐,眼泪鼻涕糊了一脸:“我知道没药了……药箱早就空了……你昨天翻药箱的时候,我看见了……”
林越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最后一点黄连昨天就用完了,消炎的草药挖遍了附近的山谷也没找着,现在药箱里只剩些止血的草木灰,连像样的布条都快用完了,只能用破麻袋片代替,磨得伤兵皮肤生疼。
“他们要是真心医治,不会在阵前喊。”林越的声音有些干涩,他想起先生讲过的“攻心术”,说打仗最狠的不是刀枪,是断了人的念想,再给个虚假的盼头,让人自己乱了阵脚,“必是粮草也不济,想瓦解我们的气,让我们不战自溃。”
可道理拗不过实实在在的疼痛。河对岸的喊话又起,这次更具体,更诱人:“有上好的金疮药!有熬得稠稠的小米粥!过来就有!管够!”一个字一个字,像撒在伤口上的盐,钻心的疼。
医疗帐篷里的私语声越来越大,像群嗡嗡的蚊子,搅得人心烦意乱。一个得了脓毒血症的伤兵突然从草堆上滚下来,捂着流脓的肚子直哼哼,伤口的腐臭味混着他粗重的喘息,呛得人睁不开眼:“让我去……让我去秦军那边……死也死个痛快,别在这儿烂着……烂成一摊泥……”
他的大腿肿得像根紫萝卜,皮肤亮得像要裂开,轻轻一碰就有黄色的脓水冒出来,带着股恶臭。林越伸手想去扶,却被他猛地甩开:“别碰我!林郎中,我知道你尽力了……真的……可我疼啊……太疼了……没药了,真的没药了……”
李敢校尉从外面冲进来,铠甲上的铜片“哐当”一声撞在帐篷杆上,震得顶上的碎布簌簌往下掉。“都闭嘴!”他的声音像打雷,佩剑“噌”地出鞘半寸,寒光一闪,“谁再敢提‘降’字,军法处置!格杀勿论!”
可他的剑没能镇住帐篷里的骚动。“校尉!”一个年轻士兵突然站起来,胳膊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,染红了半边袖子,“不是我们想降,是真没药了!昨天孙二狗烂得说胡话,抱着我的腿喊娘,就那么疼死了……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……”
河对岸的喊声响得更欢了,带着点得意,像抓住了把柄:“听见了吧?你们校尉不管你们死活!他只知道让你们送死!过来吧!我们有医!有药!有饭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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