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肠粉摊飘来香气,他摸出裤兜里揉皱的饭票,又想起电子厂公告栏上的 “subsidized”。日薪三块,意味着每月比工地少六十块,但当他想起车间里戴着白手套的质检员,想起流水线尽头那台吞元件的机器,脚下的步子突然轻快起来。膝盖的伤口在走路时扯着疼,他却第一次没去揉,只是抬头看了看电子厂楼顶的天线 —— 那金属杆在蓝天下划出的弧线,多像老家窑洞上空掠过的信天翁。
工棚里,春杏正蹲在墙角补袜子,看见李建军回来,慌忙把手里的半管红霉素软膏藏到身后。“成了?” 她的辫子扫过水泥地,发梢还沾着昨天筛沙子留下的灰。李建军没说话,只是从布包里掏出试工单,纸角印着 “迅腾电子厂人事部” 的红章,在昏暗的工棚里像朵突然绽放的花。
瘸子三娃凑过来看,拐杖差点戳到试工单:“日薪三块?比工地少…” 他突然停住话头,因为看见李建军摸出的暂住证 —— 那上面 “已登记” 的红印,比工地上任何一张工资条都要鲜亮。同屋的王二小子抢过试工单,在灯光下翻来覆去地看:“电子厂!建军你小子要当技术员了!”
深夜,李建军躺在铺位上,听着身边工友的鼾声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他摸出藏在枕下的电工证,塑料封皮上 “三级电工” 的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暂住证被他压在褥子底下,“务工” 二字隔着布面硌着后腰,像块磨人的石头。他想起白天在电子厂看见的女工们,她们的工牌上都挂着照片,笑容比工棚里的白炽灯还亮,而自己的暂住证上只有模糊的黑白印,像个没有面孔的符号。
窗外下起了小雨,雨点敲在铁皮屋顶上,和电子厂车间的噪音奇妙地重合。李建军把电工证和毕业证并排放在胸口,左边是城市给的身份烙印,右边是黄土赋予的精神脊梁,两者在心跳的震动下微微发颤。他不知道这三块钱的日薪能走多远,不知道流水线的焊锡味能否覆盖混凝土的腥气,但当他想起万用表指针停在绿色区域的瞬间,想起技术员那句 “明天来试工”,心里突然涌起股滚烫的东西 —— 那是比工地水泥更粘稠的希望,正在他被钢筋划伤的膝盖里,重新长出坚韧的血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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