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像一层柔软的纱,轻轻覆盖住城市的喧嚣。晚饭后,秀兰在客厅收拾碗筷,建军则搬了一把椅子,坐在阳台的角落。晚风轻轻吹过,带着初秋的凉意,窗外的灯火次第亮起,像散落的星星,温柔地映在他的脸上。
停药计划推进得很顺利,米氮平已经减到了半片,他的睡眠依旧稳定,情绪也没有出现波动。这段时间,家庭的温暖、技术学习的充实、生活的烟火气,让他那颗曾经紧绷的心,慢慢松弛了下来。此刻,他望着远处的灯火,心里像被温水浸润过,平静而通透,那些过往的碎片,开始在脑海里慢慢浮现。
他想起刚创业的时候,自己抱着“一定要出人头地”的念头,没日没夜地扑在工作上。为了一个项目,连续一周住在公司,吃泡面、熬夜调试代码,哪怕身体发出警告,也只是咬咬牙坚持;为了追求完美,一个微小的漏洞都能让他自责很久,逼着自己和团队反复修改,直到达到他心中的“标准”。
那时候的他,眼里只有“成功”两个字,觉得只有赚大钱、开大厂,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,才能给秀兰和梦梦更好的生活。可他忘了,秀兰想要的从来不是大富大贵,只是一家人平平安安;梦梦期待的也不是一个“厉害”的爸爸,而是一个能陪她聊天、给她讲故事的爸爸。
创业失败的打击像一盆冷水,浇灭了他所有的野心。他把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自己,觉得是自己不够努力、不够优秀,才让这个家陷入困境。那些“没用”“废物”“一事无成”的念头,像藤蔓一样死死缠着他,让他彻底陷入自我否定的深渊,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差点丧失。
“我以前太执着了。”
这句话像一颗石子,轻轻投进平静的湖面,在他心里泛起圈圈涟漪。这是他藏在心里很久的话,以前不敢说,也不愿承认,可此刻,在这温柔的夜色里,他终于坦然地对自己说出了口。执着于成功,执着于完美,执着于别人眼中的“优秀”,却最终弄丢了自己,也忽略了身边最珍贵的人。
阳台的门被轻轻推开,秀兰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走过来,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:“外面风大,喝点水暖暖身子。”
建军转过头,看着秀兰温柔的脸庞,心里涌起一股愧疚。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,轻声说:“坐会儿吧,想跟你说说话。”
秀兰点点头,在他身边坐下。晚风拂起她的头发,月光洒在她的脸上,带着淡淡的温柔。
“秀兰,对不起。”建军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满满的真诚,“以前我总想着赚大钱、出人头地,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完美,把自己逼得太紧,也让你跟着受了不少苦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窗外的灯火,继续说道:“创业失败后,我一下子就垮了,把所有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,陷入了自我否定,甚至忽略了你和梦梦的感受。那些日子,你一个人扛着这个家,照顾我,还要担心梦梦,我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过,反而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。”
“都过去了。”秀兰轻轻握住他的手,她的手温暖而有力,“那时候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你不是故意的。而且现在不是挺好的吗?你好了,梦梦工作也稳定了,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“现在我才明白,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最踏实。”建军看着她的眼睛,眼里满是感激,“以前总觉得,只有成功了才能给你和梦梦幸福,可现在才发现,幸福其实很简单,就是一家人在一起,吃一顿热乎饭,聊聊天,平平淡淡地过日子。”
他想起以前,因为一个项目没做好,他会几天几夜不开心,把坏情绪带回家;因为技术难题没解决,他会暴躁易怒,对秀兰说话也带着火气;因为觉得自己没本事,他会沉默寡言,把自己封闭起来。可现在,他不会再这样了。
这段时间,他投出去的简历没有收到回复,换作以前,他肯定会陷入“我是不是不行”的自我怀疑,焦虑得睡不着觉。可现在,他只是平静地分析原因,觉得可能是自己的前端技术还不够扎实,于是更加努力地学习,没有丝毫焦虑。
学习小程序开发时,遇到一个复杂的交互效果,反复调试了好几天都没解决,以前的他肯定会自责“这么简单都做不好”,甚至想放弃。可现在,他学会了放松,告诉自己“慢慢来,没关系”,然后查资料、问老师,一点点攻克难题,反而觉得这个过程很充实。
他不再因为没有出人头地而自愧,不再因为别人的眼光而焦虑,不再因为追求完美而苛责自己。他开始学着接纳自己的不完美,接纳生活中的遗憾,接纳那些无法改变的过往。
“以前我总觉得,男人就该顶天立地,就该赚大钱、有出息,不然就是失败。”建军笑了笑,语气里带着释然,“可现在我明白了,能照顾好家人,能做自己喜欢的事,能坦然地面对生活中的起起落落,这也是一种成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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