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的更鼓声刚过,城西乱葬岗的黑雾里突然亮起一点幽绿的火光。那火光悬浮在半空,忽明忽暗,映得周围歪倒的墓碑狰狞如鬼,几只食腐鸦被惊动,扑棱棱掠过光秃秃的树梢,留下几声嘶哑的怪叫。
张远藏在一株老槐树的树洞里,青衫与斑驳的树纹融为一体。他已在此潜伏了两个时辰,指尖扣着三枚淬了麻药的银针——这是他昨夜临时调配的,比起幽冥阁的剧毒,麻药虽不能致命,却能在瞬间麻痹对方的经脉,足够他争取脱身的时间。
树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,踩在枯黄的草叶上沙沙作响。张远屏住呼吸,透过树缝望去,只见三个黑影抬着一口薄皮棺材,正朝着乱葬岗中央的土台走去。棺材板上贴着黄符,符纸边缘已被尸气熏得发黑,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抓挠声,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挣扎。
“动作快点,阁主说了,三更前必须布置好‘锁魂阵’。”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,是那个擅长用毒的老者,此刻他脸上蒙着黑布,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,正指挥着另外两人将棺材摆在土台四角,“这丫头骨头硬得很,别让她挣破了棺材板。”
张远的心猛地一沉。棺材里的抓挠声虽然微弱,可那节奏分明是苏灵儿惯用的求救信号——三短两长,是小时候两人在师门玩捉迷藏时约定的暗号。他握紧腰间的剑柄,指腹在冰凉的剑鞘上摩挲着,强压下冲出去的冲动。
昨夜在竹林收到的那半块骷髅令牌,背面除了“碑在血中,血在剑中”八个字,还刻着极小的“锁魂阵”三个字。师父留下的手札里提过,这阵法需用四个活人做阵眼,以精血催动,能暂时打开通往“血域”的裂隙,而镇魂碑的核心,据说就藏在血域深处。
“李老鬼,你说阁主这次是不是疯了?”另一个黑影瓮声瓮气地说,听声音正是那练“化骨掌”的汉子,“为了块破石碑,非要惊动血域里的东西,当年……”
“闭嘴!”老者厉声打断他,声音压得极低,“当年的事是禁忌,你想被割掉舌头吗?”
汉子悻悻地闭了嘴,却不知树洞里的张远已将这番对话听得一清二楚。他忽然想起师父手札里的另一段记载:二十年前,幽冥阁曾试图打开血域,结果阵法失控,半个江南的武林好手都死在了那场浩劫里,阁主也因此闭关十年。如今他们重提此事,看来是有了十足的把握。
这时,一道白影如鬼魅般飘落在土台上,正是昨夜竹林里的那个白衣女子。她抬手摘下银 mask,露出一张极美的脸,只是左眼角有一道细小的疤痕,像一条凝固的血线,破坏了那份惊艳,反倒添了几分妖异。
“苏灵儿呢?”张远在树洞里无声地发问,目光死死盯着那口棺材。白衣女子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,突然抬头望向老槐树的方向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张少侠既然来了,何不现身一见?躲在树洞里,难道是怕了我幽冥阁的‘锁魂阵’?”
张远心中一惊,这女人的感知竟如此敏锐。他不再隐藏,足尖在树洞边缘一点,青衫翻飞间已落在土台三丈外,长剑斜指地面,剑气激起的尘土中,他看清了白衣女子手中的东西——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,残片上刻着繁复的纹路,与他贴身收藏的镇魂碑拓片上的图案如出一辙。
“镇魂碑的残片?”张远瞳孔微缩,“你们果然找到了碑的碎片。”
白衣女子把玩着青铜残片,指尖划过那些纹路时,残片突然发出幽幽的红光:“何止是碎片。张少侠可知,镇魂碑本是上古神物,分天地人三块,集齐了不仅能打开血域,还能召唤出‘血煞’——那可是能吞噬万物的力量,足以让整个武林臣服。”
她说话时,土台四角的棺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,抓挠声变得急促,其中一口棺材的黄符“嘶啦”一声裂开,露出苏灵儿苍白的脸。小姑娘嘴角塞着布团,眼里满是惊恐,看到张远时,眼泪突然涌了出来,发出呜呜的求救声。
“灵儿!”张远心头一紧,便要冲过去,却被白衣女子抬手拦住。
“别急啊。”她笑得越发妖异,左眼角的疤痕在红光里微微跳动,“只要你交出手里的拓片,再帮我们找到‘地’字碑,我不仅放了她,还能让你做幽冥阁的副阁主,如何?”
张远突然笑了,笑声在空旷的乱葬岗里回荡,带着一丝决绝:“你们以为我会信吗?像你们这般用活人炼阵的邪魔歪道,迟早会遭天谴。”
话音未落,他突然扬手掷出三枚银针,却不是射向白衣女子,而是直奔土台四角的棺材。银针穿透棺盖,精准地扎在棺材内侧的机括上——那是他昨夜在镇南镖局特制的“断脉针”,能暂时阻断阵法与活人的联系。
果然,棺材的晃动瞬间停止,青铜残片的红光也黯淡了几分。白衣女子脸色骤变:“你竟敢破我阵法?”
“破阵?不,我只是想告诉你,你们的阴谋,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。”张远剑锋一转,直刺白衣女子持残片的手腕,“我师父说过,镇魂碑的力量,从不属于心术不正之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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