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远咬了口馒头,热乎的面香混着药香在舌尖散开。他刚从后山药庐出来,袖口还沾着些苍术的碎屑——那是昨夜为伤重的师弟们碾药时蹭上的。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,朝阳正挣扎着穿透云层,将一道金辉泼洒在断云峰的广场上,落在他脸上时,暖得让人想眯起眼睛。
远处,断断续续的钟声顺着风飘来,叮咚,叮咚,带着种久违的沉稳。
“是白长老在敲平安钟?”身旁的赵山河扛着重剑站起身,铜铃在剑穗上晃得更欢,“这老骨头倒比咱们还急,天没亮就去了山门。”
张远摇摇头,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。他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,那里不仅有断云峰的山门,更能隐约望见山下的青州城。此刻城门该已打开,百姓们正踩着晨光往市集去,担子里的青菜沾着露水,货郎的拨浪鼓该在街角响起来了。
“不是咱们断云峰。”他咽下馒头,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,却透着清亮,“你听这钟声的间隔,三长两短,是江湖通传的平安信号。白长老敲的,是给所有还相信光明的人听的。”
赵山河愣了愣,抬手摸了摸后脑勺。他向来对这些门道不敏感,只觉得这钟声听着顺耳,比前几日影阁的黑旗遮天蔽日时,那让人头皮发麻的骨笛声舒服多了。他低头看了看广场,忽然大笑起来——
昨夜清理战场时还狼藉一片的青石板,此刻已被扫得干干净净。几个药童正蹲在角落,将染血的布条扔进竹筐,脸上带着点倦意,却在说笑时露出了牙齿。不远处,几个穿着各异的江湖人正围着个说书先生,听他唾沫横飞地讲“张少侠一剑破影阁七星阵”,其中穿灰衣的汉子拍着大腿喊“我当时就在场,张少侠那剑可比你说的威风十倍”,惹得众人哄笑。更远处,几个孩子正追着一只瘸腿的信鸽跑,银铃般的笑声惊得檐角的露水簌簌往下掉。
重剑上的铜铃又开始叮当作响,这一次,没有惊飞鸟雀。广场上的笑声、谈话声、孩童的嬉闹声,与钟声、风声、远处演武场传来的操练呼喝声交织在一起,像一锅刚熬好的热粥,咕嘟咕嘟冒着热气,汇成一曲热闹而安稳的歌谣。
张远的目光落在广场中央的天字碑上。
这石碑立在断云峰已有百年,碑上本刻着“侠义千秋”四字,前几日被影阁的邪术侵蚀,字痕变得模糊不清,边缘甚至爬满了蛛网般的黑气。但此刻,碑身的光芒已渐渐平息,那些狰狞的黑气尽数褪去,露出了青灰色的石质本身,而那四个大字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,仿佛被人用新磨的刻刀细细勾勒过,每一笔都透着股凛然正气。
“影阁的主力虽被打散,可余孽还在。”赵山河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,声音沉了些,“昨夜搜山时,弟兄们在密道里发现了三具影卫的尸体,手里都攥着同一块黑玉令牌,上面刻着个‘玄’字。我问过几个老江湖,都说没见过这标记。”
张远点头。他当然知道。
影阁的阁主被他一剑穿心时,那双临死前的眼睛里,没有绝望,只有种诡异的狂热。那时他就该想到,这盘踞江湖十年的邪祟,背后定然还有更庞大的势力。就像一棵被砍断的毒藤,只要根还埋在土里,总有一天会再长出新的枝蔓。
可此刻,他看着身边这些人,忽然觉得胸口那点沉甸甸的担忧,像被朝阳晒化的冰碴,慢慢消了。
广场东侧,穿红衣的唐门少女正踮着脚,给断了胳膊的丐帮弟子包扎伤口,嘴里数落着对方“打架不知道躲”,手上的动作却轻得像拈着羽毛。西侧的茶摊上,武当的老道正和昆仑的剑客争论“太极剑该慢还是该快”,争到脸红脖子粗时,却又各自倒了杯热茶,碰了碰碗沿。更远处,青州知府带着衙役送来几车粮食,正指挥着百姓往粥棚搬,那素来板着脸的官老爷,此刻正蹲在地上,给一个饿坏了的孩子递米糕。
这些面孔,有的熟悉,像赵山河这样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;有的陌生,是从别的门派赶来支援的江湖人,或是素未谋面的百姓。但他们的眼睛里,都燃着同一种东西——那是前几日被影阁的恐怖压下去,此刻又重新亮起来的光,像被风吹旺的火星,星星点点,却足以燎原。
“你还记得影阁总坛那夜吗?”张远忽然开口。
赵山河愣了愣,随即打了个寒颤。那夜黑得不见五指,影阁的毒雾弥漫在空气中,闻着像腐尸的味道。他们被困在石室里,听着外面影卫的嘶吼和同伴的惨叫,赵山河甚至觉得自己的重剑都在发抖。
“记得。”他瓮声瓮气地说,“那时候你说,月亮被云遮着,也总会亮起来。”
“嗯。”张远望着朝阳彻底跃出云层,金光铺满了整座断云峰,“现在你看,云散了。”
赵山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忽然笑了。他抬手拍了拍张远的肩膀,力道大得让张远踉跄了一下,却没觉得疼。
“说起来,”赵山河忽然凑近,压低声音,“昨日我去给青州城的百姓送药,听见有人在传,说要给你立个生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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