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草谷听着是山清水秀、灵气盎然的意味。
可真到了地头,陈根生脸上那副颓唐相差点没绷住。
其实就是十几亩灵田稀稀拉拉,种的也不是什么金贵仙物。
心里暗叫一声糟。
“师娘,咱们真要把这老东西带回来啊?”
吴山一进谷,便又忍不住开了腔。
“你看他那衰样,路都走不稳,还能砍什么灵柴?”
“让他去烧火,我都怕他把自个儿给点了,再把咱们这几间破屋也给一起带走!”
老妪的蛇头杖在地上重重一顿,吓得旁边几只觅食的灰羽鸡扑棱棱飞起。
吴山脖子一缩,被呛得不敢再吱声,只拿眼梢狠狠剜了陈根生一下。
“装什么慈悲。”
“早晚要被这烂好心害死。”
那话儿说得轻,满是憋着的气,认定了这老头准是个惹祸的根苗。
谷里的其他弟子听见动静,也都从茅屋里钻了出来,拢共也就二十来号人。
一个个面带菜色,身上的道袍洗得发白。
陈根生悄悄抬眼,用那观虚眼一扫。
满打满算,这谷里除了那老妪是筑基后期的修为,便只有另外三个是筑基初期。
余下的,竟全是些炼气期的小角色,跟没长开的秧苗似的,实在不够看。
他心里头暗暗咂舌,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昏聩迟钝的模样。
老妪将陈根生领到一间最偏僻的茅屋前。
“哥哥,你以后就住这儿。”
“平日里,你就帮着照看一下药田,拔拔草,捉捉虫,都是些轻省活。”
“饭点跟着那一些练气修士一起吃就行,管饱。”
陈根生立刻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,又要跪下。
“使不得,使不得!”
老妪赶忙将他扶住,拍了拍陈根生的手背,这才转身离去。
吴山抱着胳膊,在一旁冷笑。
“以后你烧的洗澡水,归我跟几位师兄用,听见没?”
“我们用剩下的,你才能用。”
陈根生连连点头,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。
“听见了,仙长放心……”
吴山见他这副软骨头样,愈发得意,伸脚就在陈根生的腿上踢了一下。
“还有,以后谷里炼气修士的夜香,也归你倒。”
“这活儿最适合你这种又老又丑的废物。”
周围的弟子发出一阵哄笑。
陈根生脸上却不敢有半点怨色,只是一个劲儿地赔笑。
等众人都散了,陈根生才一瘸一拐地走进那间四面漏风的茅屋。
屋里除了一张硬邦邦的木板床,啥也没有。
他关上那扇连门轴都快掉了的破门,嘴巴一张,一只蜂子顺着门缝钻了出去。
赵老妪正在自己的屋里,对着一尊丹炉唉声叹气,显然是缺了什么关键的药材。
“青儿,山儿,还有那二十几个娃儿,个个都指望着我。我若是去了,这百草谷,便也散了。”
她沉默了许久。
“老天爷待我不薄。”
“偏偏在这时候,送了那么一份大礼过来。”
“老哥哥啊……”
老妪又开了口,那一声哥哥,叫得百转千回,听在人耳中,却无半点亲近。
“妹妹我,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。我若死了,这满谷的徒子徒孙,怕是一个都活不成。”
“老哥哥,你孤身一人,了无牵挂,与其老死在这荒郊野岭,不如成全了妹妹我,也算是积了阴德。”
她走到窗边,推开窗户,望着外面漆黑的夜。
“你要怪,就怪这世道,怪这修仙路,本就是一条吃人的路。”
吃人便吃人,偏要寻这许多冠冕堂皇的由头?
他暗自嗤笑,只觉得这老太婆的算计比自己的獠牙还要龌龊。
却又生出几分期待。
只是不知,她准备何时动手,又打算用何种法子来炼他。
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打断了老妪的思绪。
“赵谷主,我等是玄符门的,有要事相商!”
门外人的声音洪亮,中气十足。
想来也是这青州地界,某个叫不上名号的小门小派。
老妪略一迟疑,还是走过去拉开了门。
门外站着两人。
皆是中年模样,身穿绣着繁复符文的玄色道袍,瞧着比百草谷这群人的行头,要气派不少。
左边那个国字脸,神态倨傲;右边那个山羊胡,眼神飘忽,透着股精明。
“原来是玄符门的李道友和王道友,深夜到访,不知有何贵干?”
“我二人此来,是为了一桩天大的富贵。”
“得了确凿消息,那蜚蠊精就藏在几十里外的山上。方才已有弟子寻到了洞府,此刻正守在那山头,特来知会一声。”
老妪的呼吸,却明显粗重了几分。
“二位的意思是?”
山羊胡王道友嘿嘿一笑。
“赵谷主,你我三家宗门,离得最近,平日里也算守望相助。”
“那蜚蠊精有诸多诡异手段,单凭你我任何一家,都未必能稳稳吃下。”
“不如你我三宗联手,合力绞杀此獠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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