窝棚里的闷热几乎让人窒息,但比这更让人喘不过气的,是那种无形的、越收越紧的压力。老周的话像鬼影一样在林野脑子里打转。
比他们更狠?找到痛处?等待?
等待就是等死。比狠,他现在势单力薄,硬碰硬等于鸡蛋撞石头。那么,就只剩下一条路——找到他们的痛处。
痛处……钱?面子?还是别的什么?
林野翻了个身,身下的干草发出窸窣的响声。阿城在旁边睡得很不安稳,偶尔会发出一两声模糊的梦呓,带着惊恐。
狗哥这帮人,靠收保护费、敲诈勒索为生。钱肯定是他们的命根子。但怎么从钱上做文章?直接去抢?那是找死。
他想起在码头看到的,孙工头和狗哥手下窃窃私语的场景,还有那天木材数目对不上的细节。工头和混混勾结,克扣、虚报,从中捞油水……这会不会是一个突破口?
如果……如果能抓到他们实实在在的把柄呢?比如,他们具体是怎么勾结的,坑了谁的钱,坑了多少?
这个念头一起,就像荒草遇到了火星,在他心里猛地烧了起来。
第二天去码头,林野的眼神变了。不再是单纯的麻木或隐忍,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专注的观察。他不再仅仅埋头扛包,而是像一只潜伏在草丛里的猎豹,仔细审视着这片熟悉的“猎场”。
他留意孙工头的一举一动。孙工头什么时候和船上的人交接,用什么本子记账,和哪些船员显得特别熟络。他留意狗哥手下出现的时间和规律,他们除了收保护费,是否还和孙工头有其他接触。
他甚至开始留意那些被搬运的货物。水泥的标号,木材的规格,零件的种类……他不懂,但他强迫自己去记,去分辨。
这很困难。码头嘈杂混乱,想要在繁重的体力劳动之余,分神去观察这些细微之处,几乎耗尽了林野的心力。好几次因为走神,差点从跳板上摔下去。
阿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,趁着休息时,忧心忡忡地低声问:“林野,你……你到底想干啥?可别干傻事啊!”
林野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,眼神看着远处正在和船员笑着递烟的孙工头,低声道:“阿城哥,你想不想,以后不用每天都交那三成钱?”
阿城愣了一下,随即苦着脸:“想,当然想!可……可哪有那么容易?”
“是不容易。”林野收回目光,看向阿城,“但总得试试。光靠扛包,扛到死也翻不了身。”
他需要帮手,至少需要阿城帮他留意一些他看不到的角落。
“阿城哥,你帮我留意一下,狗哥手下,除了收钱,平时还跟码头上哪些人走得近?特别是……跟那些管事的,比如工头,或者船上的老大。”
阿城看着林野眼中那种近乎偏执的光,心里有些发怵,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:“行,我……我帮你看着点。但你千万小心,别被他们发现了!”
有了阿城这个不算可靠的同盟,林野的“侦查”范围扩大了一些。几天下来,零零碎碎的信息开始在他脑子里汇聚。
他发现,孙工头确实和几艘固定来往的货船关系密切,尤其是运木材和粮食的。每次卸这些货,他记账时总会离开人群,单独和船上的负责人嘀咕一阵。而且,狗哥的一个手下,经常会在这些货船卸货快结束时,“恰好”溜达过来,跟孙工头交换一个眼神,或者简短地说两句话。
更让他注意的是,有一次卸粮食,他扛的麻袋感觉分量似乎比标准的轻一些。他留了心,在堆放时故意用手掂量了几个,确实轻重不一。而孙工头记账时,却依旧是按照标准袋数记的。
这里面,绝对有鬼!
机会在一个闷热的午后降临。那是一船从外地运来的杂货,里面有成箱的日用百货,也有一些用麻袋装着、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状东西。孙工头对这船货显得格外“上心”,亲自在跳板下盯着,记账的本子捂得严严实实。
林野注意到,在卸那些粉末麻袋时,孙工头的神色有些紧张,不停地催促,眼神还时不时瞟向码头入口的方向。
是在等狗哥的人?还是怕别人看出什么?
林野不动声色,扛起一袋那种粉末。袋子很沉,但封口似乎有些松散,有一些细微的白色粉末从缝隙里漏出来,沾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他假装体力不支,脚下一个趔趄,肩膀上的麻袋顺势往下滑了一些,粗糙的麻袋边缘在他脖颈上蹭了一下,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子。
他“慌忙”扶稳麻袋,继续往前走。在经过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时,他迅速用手指沾了点脖子上的白色粉末,偷偷抹进了自己的裤兜里。
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。
他不知道这是什么,但他有种直觉,这船货,尤其是这些粉末,可能不简单。
也许,这就是老周说的,“痛处”?
就在这时,码头入口传来一阵骚动。狗哥带着两个手下,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忙碌的人群,最后,定格在了正在卸货的林野身上,或者说,定格在了他肩膀上那沾着白色粉末的麻袋上。
狗哥的眉头,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林野心里猛地一沉。
他发现了?
喜欢城墟请大家收藏:(m.2yq.org)城墟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