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舰桥的通讯控制台传来一阵急促的提示音。导航员看了一眼,脸色微变,转向卡尔中校:“中校,收到最高优先级加密通讯请求……来源,审判庭,‘不屈之矛’空间站。”
该来的总会来。卡尔整理了一下破烂不堪的军服,走到通讯屏幕前。戈尔东等人也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。
屏幕亮起,莫迪丝审判官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出现在画面中。背景依旧是她那间肃穆的办公室。
“卡尔中校。”审判官的声音平淡无波,听不出任何情绪,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日常汇报。
“审判官阁下。”卡尔立正敬礼,尽管浑身酸痛。
“任务状态报告。”莫迪丝直接切入主题。
“目标遗迹已彻底摧毁,确认奸奇大魔阿拉克塞斯及其降临通道已被净化。我方与黑色圣堂联合行动部队……成功撤离。”卡尔尽可能简洁地汇报,刻意淡化了过程的惨烈和牺牲。
莫迪丝审判官微微颔首,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。“任务完成度,符合预期。”
符合预期?这个词让卡尔嘴角微微抽搐。死了那么多兄弟,经历了这么多惊心动魄,在她嘴里就只是“符合预期”?
似乎是察觉到了卡尔细微的情绪波动(或者她早就预料到了),莫迪丝继续用她那平板的语调说道:“现在,解除所有与本次任务相关的记忆封锁指令。”
她的话音刚落,卡尔,以及船舱里所有参与核心行动的514团成员,都感到脑海中微微一震,仿佛某种一直存在的、薄薄的隔膜消失了。一些之前还有点模糊的细节,比如莫迪丝在密室里更具体的嘱托、关于“星旋”AI更深层的安排、甚至一些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的、被暗示引导的行为,瞬间变得清晰无比。
“卧槽……”戈尔东低呼一声,揉了揉太阳穴,“我就说嘛!那次我莫名其妙非要带着那桶油漆上船……原来是你这老娘们儿早就算好的!”他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,说完才意识到通讯那头是谁,赶紧捂住了嘴,一脸心虚。
莫迪丝审判官的目光似乎扫过了戈尔东的方向,但没有任何表示,而是继续对卡尔说道:“现在,你们应该对行动的全貌有了更清晰的认知。之所以需要如此复杂的计划,原因很简单。”
她停顿了一下,银灰色的眸子直视镜头,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每一个人。
“我们面对的敌人,是奸奇。它是命运织网的信徒,是因果律的扭曲者。常规的力量、既定的战术,在它面前如同透明的棋盘。唯有引入它无法完全预知的‘变量’,编织一个连我们自己都一度被蒙蔽的、足以欺骗‘命运’本身的谎言,才能在其最得意的领域,将其击败。”
“你们的‘不稳定性’,你们的‘意外性’,以及必要的牺牲,都是这个巨大谎言中不可或缺的部分。记忆封锁是确保谎言真实性的关键。唯有连自己都骗过,才能骗过那位欺诈之主。”
她的解释冰冷而理性,将一切鲜血和牺牲都归结于冷冰冰的战略必要性。但这番话,却让卡尔等人心中的许多疑惑得以解开。虽然情感上难以完全接受,但理智上,他们明白了审判官的苦衷(如果那能称之为苦衷的话)。
“我们损失了很多好兄弟,审判官阁下。”卡尔沉声说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。
“他们的牺牲已被记录。帝国会记住他们的名字。”莫迪丝的回答依旧公式化,“而活着的人,将因这次经历,获得更重要的……价值提升。休息,然后等待新的指令。审判庭不会忘记你们的贡献。”
说完,她似乎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,直接切断了通讯。屏幕暗了下去。
船舱内一片寂静。
过了好一会儿,戈尔东才长长地舒了口气,瘫回座位:“妈的……跟这老娘们儿说话比打大魔还累心。”
柯西金(刚刚被注射了镇静剂,稍微清醒了些)虚弱地推了推眼镜,喃喃道:“欺骗命运……以谎言对抗谎言……这逻辑结构……真是令人惊叹……”
101大爷抱着那个破石盒,嘀咕道:“说得轻巧,合着咱们打生打死,就为了个‘符合预期’?”
卡尔中校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、那个星球上的伤疤,摇了摇头。他回头看了看伤痕累累但眼神各异的部下们——骂骂咧咧的戈尔东,若有所思的柯西金,沉默的101,还有疲惫但眼神坚定的戴夫等人。
“好了,都别琢磨了。”卡尔拍了拍手,脸上挤出一丝笑容,“审判官说咱们‘有价值’,黑色圣堂说咱们‘有贡献’,这还不够臭屁的吗?回去够咱们吹一辈子了!现在,都给我好好休息!这是命令!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另外,戈尔东,回去后写一份关于‘油漆在对抗混沌大魔中的战术应用’的报告,五千字以上。”
戈尔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:“头儿!你不能这样!我那是一时口快!”
船舱里终于响起了一阵久违的、劫后余生的低笑声。虽然前途依旧未知,牺牲的阴影仍在,但至少此刻,他们还活着,他们一起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
而未来?谁知道呢。反正跟着卡尔中校和这群活宝兄弟,日子肯定不会无聊。说不定哪天,审判官那老娘们儿的“新指令”又来了,到时候,再说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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