沪市南京西路的盛夏,总裹着一层黏腻的热浪。来往行人多是香风鬓影,阿玛尼西装笔挺的商务人士夹着公文包疾走,穿碎花裙的姑娘拎着奶茶笑闹,唯有君墨尘像幅错位的古画——灰布道袍洗得发白发软,袖口磨出的毛边被风掀得翻飞,裤脚还沾着祁连山深处的黄泥,脚下一双黑布鞋的鞋尖,悄悄绽了道小口。
他背着个靛蓝旧布包,里面裹着师父玄清道长给的三件物事:巴掌大的青铜古镜、泛黄线装的《阴阳共生诀》、画着九个淡红圆点的寻妻图。下山前,师父枯瘦的手指点着寻妻图,眼神郑重:“墨尘,你身具纯阳道骨,唯寻九位纯阴之体女子共修,方能勘破仙尊境。此镜能显轮回因果,红点亮处,便是你的缘法。记住‘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’,莫要错过了天意。”
此刻,布包里的青铜镜正微微发烫,寻妻图上最靠东的红点,正对着身前不远处的街角——那里停着一辆银灰色的SUV,车旁站着个穿米白色工装服的女子,手里牵着绳,绳那头是只通体雪白的泰迪犬,狗脖子上镶钻的项圈闪着光,一看便价值不菲。
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,头发束成高马尾,几缕碎发贴在鬓角,露出的侧脸线条精致,眼尾带着丝西域女子特有的微扬弧度,手里还攥着个牛皮文件夹,封面上印着“楼兰文物修复所”的烫金小字。她正低头看手机,没注意到泰迪犬突然挣着绳,朝着君墨尘的方向扑来,喉咙里发出“汪汪”的凶吠。
“雪球!回来!”女子惊呼抬头,可泰迪犬已经冲到了君墨尘脚边,前爪扒着他的道袍下摆,牙床露出来,一副要咬人的模样。周围行人纷纷避让,有人还低声议论:“这流浪汉怎么惹着人家的狗了?”“看这狗的品相,主人肯定不好惹。”
君墨尘却没动,他垂眸看着脚边的泰迪,眉头微挑。在玄清观练了二十年“玄清柔劲”,他最擅长以柔克刚,当下右手轻轻抬起,食指与中指成剑指,在泰迪犬的头顶百会穴处轻轻一点——动作轻得像拂去一片落叶。
奇妙的一幕发生了:原本凶巴巴的泰迪犬瞬间蔫了,尾巴耷拉下来,蹭地一下蹲在君墨尘脚边,仰着脑袋舔他的手背,眼神里满是温顺,连之前的凶性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这……”女子快步跑过来,先是瞪了泰迪一眼,再看向君墨尘时,眼神里满是歉意,还有几分好奇,“不好意思,先生,我家雪球平时不这样的,许是今天太燥热,失了性子。真是对不住,‘未曾清贫难成人,不经打击老天真’,它娇惯惯了,没见过您这样的气度,才失了分寸。”
她开口便是《增广贤文》里的句子,倒让君墨尘愣了愣。他抬眼细看女子,才发现她工装服的口袋里露着半截青铜弯刀的刀柄,刀身泛着古旧的青光,显然不是普通的装饰。
“姑娘不必多礼,”君墨尘收回手,声音温润如泉,“此犬通人性,许是觉得我身上有山野之气,好奇罢了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我叫君墨尘,刚从祁连山下来。”
“我叫姬瑶,你叫我阿瑶就好,”女子笑着点头,伸手想把泰迪抱回来,可雪球却赖在君墨尘脚边不肯动,她无奈地笑了笑,“看来它是真喜欢你。我是楼兰文物修复所的,这次来沪市,是要把刚修复好的楼兰珠送到博物馆去。”
话音刚落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油腻的笑声:“哟,这不是阿瑶小姐吗?找你半天了,原来在这儿跟个流浪汉逗狗呢?”
两人回头,只见一个穿金色西装的男人摇摇晃晃走过来,头发梳得油光水滑,脸上带着谄媚的笑,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姬瑶手里的牛皮文件夹,正是沪市张氏集团的老板张富贵。此人专做文物走私的勾当,之前就多次骚扰姬瑶,想从她手里套取楼兰文物的线索。
姬瑶脸色一沉,将文件夹往身后藏了藏,语气冷淡:“张总,我跟你说过,文物的事没得谈,你别再纠缠了。”
“没得谈?”张富贵上前一步,挡住姬瑶的去路,伸手就要去抢文件夹,“阿瑶小姐,何必这么死心眼?‘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’,那楼兰珠要是给了我,我给你开一千万的价,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!你跟着这穿破道袍的,能有什么出息?”
他的手指快要碰到文件夹时,君墨尘突然上前一步,挡在了姬瑶身前。他看着张富贵,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,开口吟道:
“金冠沐猴充贵人,妄将浊欲扰清尘。
须知君子爱财取有道,莫学小人贪利失本心。
‘善恶到头终有报’,休要痴心害别人。”
诗里嵌着《增广贤文》的“君子爱财,取之有道”和“善恶到头终有报”,字字句句都在嘲讽张富贵是沐猴而冠的小人,贪得无厌。张富贵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他平时横行霸道惯了,哪里受过这种羞辱,当下恼羞成怒:“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?也敢跟老子作诗?给我打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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