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念念端着那杯热气微弱的草药茶,僵在书房门口,进退维谷。封碣脸上那未曾褪尽的震惊与恍惚,像是一道她从未见过的裂痕,突兀地出现在他永远冰封的面具之上,让她感到陌生而心悸。
他…到底怎么了?是前线又出了什么可怕的变故吗?还是…
她不敢问,只能惴惴不安地看着他,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温热的杯壁。
封碣的目光终于从那种极致的震撼中逐渐聚焦,重新落回到她脸上。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,复杂的情绪如同暗流般汹涌,审视、惊异、探究,还有一丝她完全无法解读的…恍然?
他看着她,仿佛第一次真正“看见”她。不再是那个麻烦的、需要看守的异物,而是…一个活生生的、从那个不可思议的光明世界而来的…证明。
空气凝固了几秒,只有杯中茶水微弱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上升。
最终,封碣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。他极其缓慢地直起身,离开了倚靠的书架,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,但周身的气场已经重新收敛,只是那冰冷的底色中,似乎掺入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。
他朝着温念念的方向,走了两步,停在了距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。
他的视线扫过她手中那杯熟悉的茶,又回到她写满不安和疑惑的小脸上,喉结微动。
然后,他用一种比平时更加低沉、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和不确定的语调,开口了。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撞入温念念的耳膜:
“我刚刚…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选择措辞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仿佛接下来的话对他而言极其陌生且难以启齿。
“…好像看到你的房间了。”
“……”
温念念瞬间瞪大了眼睛,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骤然收缩!手里的杯子猛地一颤,险些脱手落地!
她听到了什么?
他…他说什么?
看、看到她的房间?!
这怎么可能?!她的房间在另一个世界!在S市!在碧水湾!
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置信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大脑,让她一时之间完全无法反应,只是张着小嘴,呆呆地看着他,仿佛他说的是某种无法理解的天方夜谭。
“真、真的吗?”好几秒后,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破碎的、颤抖的声音,充满了巨大的惊疑,“你…你怎么看到的?这…这不可能…”
她的反应似乎早在封碣的预料之中。他没有过多解释那复杂而耗费心血的过程,只是极其简略地、用他那种惯常的、缺乏修饰的方式陈述事实:“用了一些…力量。感应到的。”
他看着她那双因为震惊而睁得圆溜溜的、充满了迫切想知道答案光芒的杏眼,继续用他那贫乏的词汇努力描述着刚才那短暂却冲击力极强的所见:
“很亮…”他回想那无处不在的温暖光源,眉头微拧,似乎找不到更准确的词,“有很多…柔软的东西。”他的目光微微飘忽,似乎在回忆那堆满床铺的彩色布偶和柔软的纱帐,“…白色的,彩色的…很大。”他最后补充了一句,试图概括那整体的空间感。
虽然他的描述依旧干巴巴的,甚至有些词不达意,但“很亮”、“柔软”、“白色”、“彩色”这些词汇,却像一把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温念念记忆的闸门!
那是她的房间!他描述的就是她的房间!
巨大的、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瞬间淹没了她!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,模糊了视线!
“真的吗?!你真的看到了?!”她猛地向前一步,也顾不得害怕了,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,带着哭腔和颤抖,“是不是窗户很大?阳光能照进来?床上是不是有很多娃娃?还有一个白色的梳妆台?书桌上是不是有个粉色的笔筒?……”
她急切地、语无伦次地追问着,恨不得将他看到的每一个细节都确认一遍!
封碣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弄得怔了一下,似乎不太习惯应对如此直白汹涌的情感流露。他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、仿佛盛满了星子的眼睛,和那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,心中的那份震撼似乎也找到了某种共鸣。
他努力回想了一下,依据她那迫切的目光,略显笨拙地确认:“…嗯。窗很大。光…是金色的。”他避开了“阳光”这个过于梦幻的词,“…有很多…布做的东西。”
虽然确认得磕磕绊绊,甚至可能还有误差,但对温念念来说,这已经足够了!
他真的看到了!他真的去到了她的世界!哪怕只是看一眼!
一种难以言喻的、巨大的激动和希望如同火焰般在她心中熊熊燃烧起来!一直以来压抑的思乡之情、孤独恐惧,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!
她几乎是本能地、激动地伸出手,一把抓住了封碣垂在身侧的小臂!
“那我能不能回去?!”她仰着小脸,泪水还挂在睫毛上,眼睛里却充满了璀璨的、近乎灼人的期待,声音因为极度渴望而微微发颤,“城主!求求你!你能不能…能不能也送我回去?哪怕…哪怕只看一眼!一眼就好!我想回家…我想我爸爸妈妈了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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