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强那声“执行‘薪火’协议”的命令,宛如惊雷,在秦风沉寂的意识深处炸响。短暂的沉默后,是近乎解脱般的确认。没有质问,没有犹豫,只有属于军人的绝对服从,以及……一丝融入机械灵魂深处属于“秦风”本人的,最后的释然。
“‘守护者’协议……最终指令确认……启动‘文明烙印’程序……”秦风的声音透过旗舰内部所有尚能工作的扬声器传出,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,“旗舰核心……将转化为信息载体……尝试封存现有科技树、历史档案及‘盖亚’传承数据……”
“‘泰山’号,”秦风的声音切换至外部通讯频道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,“李振邦舰长,我以‘守护者’舰队最高权限命令你,即刻起,接替昆仑基地最高指挥权。旗舰能量核心将于十分钟后过载,进行最终打击。请利用这段时间,组织所有幸存者,向……‘龙宫’方向撤离。”
“龙宫?!”李舰长震惊的声音传来,“那里不是……”
“‘摇篮’已沉寂,‘母亲’网络碎片相对稳定……是唯一……可能存在生路的方向……”秦风的声音开始夹杂着电流的杂音,仿佛维持稳定的外壳正在崩解,“这是……命令。”
通讯切断。
指挥中心内,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明白,“薪火”协议意味着什么——那是文明在确认无法抵御毁灭时,试图保留最后火种的终极预案。秦风和“守护者”旗舰,将成为这最后也是最绚烂的烟花,为幸存者争取渺茫的生机。
李振邦舰长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巨震,接过了指挥权。“通告全基地!执行‘方舟’撤离计划!所有非必要战斗人员,按预定序列,向东南方向紧急撤离!陆战队员断后!重复,这不是演习!”
刺耳的撤离警报,取代了战斗的喧嚣,回荡在昆仑基地上空。
当撤离的命令传达到尸山血海的前沿阵地时,残存的守军出现了短暂的骚动,随即化为了更加疯狂的抵抗。他们知道,自己成为了弃子,成为了为同胞争取最后时间的墙壁。没有抱怨,没有退缩,只有更加炽烈的战意。
“兄弟们!听到了吗?家里人要撤了!”一名满脸血污的连长,用打光了子弹的步枪枪托砸碎了一只“裂齿者”的头颅,嘶声怒吼,“咱们的任务,就是钉死在这里!能多挡一秒,是一秒!”
“为了昆仑!”
残破的防线上,爆发出了最后的震天怒吼。士兵们将所剩无几的弹药毫无保留地倾泻出去,用刺刀,用工兵铲,用牙齿,用一切还能动用的东西,与汹涌而来的变异体狂潮进行着最残酷的交换。
“蚀骨者”的镰刀划过,带起一蓬蓬血雨;“碾压者”沉重的脚步踏过,将掩体和人体一同碾碎;“织命者”的紫色光晕让幻觉丛生,但士兵们只是红着眼睛,将那些扑来的幻影和真实的怪物一同撕碎!每一个人都清楚,他们多坚持一秒,撤退的队伍就能远离死亡一步。
赵强没有跟随指挥部撤离。他留在了最危险的缺口处,那里是压力最大的地方。他的自动步枪早已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,此刻正挥舞着一把沾满粘液的骨刃,如同战神般挡在潮水之前。他的动作依旧迅猛精准,但呼吸已像是破旧的风箱,身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。
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,看着远处那缓缓逼近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幽绿色孢子云雾,眼中没有恐惧,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。他想起了燕京的陷落,想起了西行路上的牺牲,想起了灰狼,想起了吴锋……这一路,他们失去了太多,但火种,绝不能在这里熄灭。
“守护者”旗舰内部,能量读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飙升,整个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,表面的幽蓝纹路亮得刺眼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融化。秦风悬浮在核心控制室内,他的机械身躯正在与旗舰进行着最深度也是最终极的融合。无数数据流宛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意识,那是“守护者”舰队无数年月积累的知识,是“盖亚”传承的精华,也是……他作为“秦风”存在的最后痕迹。
他“看”向了外围防线,看到了赵强和士兵们浴血奋战的最后英姿;他“看”向了正在紧急撤离犹如蚁群般渺小却顽强的人群;他最终,将“目光”投向了空中那道同样在燃烧自己的身影——吴锋。
没有言语,只有一道纯粹的精神意念,跨越虚空,传递了过去:
“吴锋……带他们……离开……”
空中,吴锋承受着“腐巢巨像”恐怖的精神反噬和维持脆弱“界”的巨大消耗,身体表面的星辰图腾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点,仿佛随时会熄灭。接收到秦风最后的意念,他暗紫色的瞳孔猛地收缩,看向了那艘即将化作太阳的旗舰。
他明白了秦风的决意,也明白了自己最后的职责。
他不再试图去干扰那无可阻挡的“腐巢巨像”,而是将残存的所有力量,毫无保留地倾注到了即将崩溃的“界”上!这一次,不是为了预警,不是为了防御,而是……引导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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