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斜斜地洒在“昭心密室”的玻璃橱窗上,像一层薄金浮在尘埃里。
林昭昭踮起脚尖,从快递员冻得发红的手中接过卷成筒状的宣传海报。
牛皮纸外层还沾着清晨露水的湿痕,指尖触上去冰凉黏腻,她用指甲轻轻挑开胶带,纸筒“啪”地弹开——“杨幂沉浸式密室首崩溃”几个烫金大字骤然撞入眼帘,反光刺得她瞳孔一缩,仿佛有细针扎进眼角。
“林姐,您要的样稿。”快递员哈着白气,双手搓得通红,“节目组那边说这版是最终定档海报,您看看还有什么问题吗?”
林昭昭垂眸盯着海报右下角——本该印着“密室设计:林昭昭”的位置,只留了一块空白,边缘微微起毛,像是被谁用橡皮狠狠擦过,又像被人刻意剜去一块血肉。
她沉默着将海报重新卷好,指节在纸筒上敲了两下,发出空洞的轻响,说:“没问题,辛苦你了。”
门帘在快递员身后晃了晃,铜铃轻颤,小店重新陷入安静。
窗外车流声远去,只剩下暖风机低沉的嗡鸣,和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,像心跳,又像倒计时。
林昭昭转身时,电脑屏幕突然弹出提示:“您已被移出‘密逃大作战 - 核心创作群’。”
她脚步一顿,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,仿佛有冷风从衣领钻入脊背。
这是她参与节目三个月以来,第一次被移出群聊。
鼠标悬停在对话框上,微信提示音“叮”地响起,是陈小满的私信,还附带了一张截图——群里周临江的消息还很新鲜:“密室设计归道具组统筹,林老师作为外部顾问,后续沟通由制片组对接。”
对话框里陈小满的消息快速跳动着:“林姐对不起,我刚看到就被禁言了!周制片说……说您破坏宣传节奏,昨天的热搜让他气得摔了两个马克杯!”
林昭昭把手机倒扣在桌上,金属外壳冰凉地压着手背,留下一道清晰的压痕。
她弯腰从抽屉最底层抽出合同,牛皮纸封皮散发着旧书店特有的陈香,纸页边缘微微卷曲,指尖划过时沙沙作响——这是她和节目组签订的第七版合约,当时周临江拍着胸脯说“原创设计必须署名”,现在却连一个标点都不肯留。
合同附件第七条在她的视网膜上烙下一道痕迹:“创意署名权归属原创设计者,未经书面许可,不得删除或修改署名信息。”她对着手机拍下这一页,发给做娱乐法的大学室友,问道:“帮我看看,这条款能起诉吗?”
手机很快震动起来,室友回复道:“能,但耗时。这类案子常因证据链复杂、权责界定模糊而拖延,取证周期动辄数月。”
林昭昭拉开抽屉,里面整齐地码放着“记忆回廊”密室的施工日志——每一页都有她和老吴的签字,墨迹深浅不一,记录着无数个深夜的推敲;材料采购单上,热敏药剂的供应商电话还留着铅笔印,字迹被反复摩挲得有些模糊;还有一沓音频设计文档,童声“妈妈别走”的频谱图像海浪般起伏,耳机里回放时那声音总带着潮湿的回音,像从地底传来。
她把这些扫描成PDF,压缩成“Me01 - 林昭昭原创证据包”,设置成仅微博小号可见。
下午三点,节目组官微准时放出先导片花。
林昭昭盯着电脑屏幕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——画面里杨幂抱着布偶熊哭得肩膀发颤,背景音乐换成了催泪的钢琴协奏曲,原本在墙面若隐若现的“妈妈别丢下我”热敏字迹,被后期P成了普通墙纸。
更讽刺的是,她特意设计的“磁带童声”被调得极轻,不戴耳机根本听不清,那句“妈妈别走”像是被捂住嘴的呜咽,被世界强行静音。
“你们连真实都要修图。”她对着空气冷笑一声,调出原始音频和片花音频的频谱对比图,用红笔标出五处被剪辑的节点,每一处都像一道伤口。
动图做好后,她的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三秒,最终配文道:“你们看到的‘真实’,被悄悄修过音。”
这条微博就像一颗投入热油的水滴。
半小时后,影视博主“剪刀手阿Ken”转发道:“密室设计细节全被剪没,这波操作太脏!”评论区开始刷屏:“密室是谁设计的?”“节目组吃相太难看!”
林昭昭的微博小号粉丝数从三千飙升到三万时,周临江的紧急会议正在节目组大楼十二层召开。
楼外阴云低垂,玻璃幕墙映出灰暗天色,像一场风暴的倒影。
陈小满偷偷拍了一段语音发过来,背景音里周临江的吼声震得手机发颤:“公关部呢?给我发声明!就说创意是集体策划的!”
林昭昭把手机贴在耳边听完,突然笑出声来,笑声短促,像玻璃碎裂。
她打开通讯录,翻到《综艺报》记者陈姐的号码,把“证据包”链接发过去,附言道:“你们总说没料,现在有料了,敢发吗?”
次日清晨,林昭昭被老吴的电话吵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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