剧痛。
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钢钎捅进了脑仁里,狠狠搅动,又像是无数冰冷的毒虫在每一寸骨头缝里啃噬、钻爬。秦渊猛地抽了一口凉气,这口气却卡在火烧火燎的喉咙里,呛得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,牵动着全身的伤口,爆发出更猛烈的痛楚。
冰冷、潮湿、粘腻的感觉包裹着他,身下是粗糙、硌人的碎石。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强势地钻进他的鼻孔,浓重的霉味如同腐烂的棉絮,刺鼻的血腥气带着铁锈的甜腥,更底下还翻涌着排泄物和汗馊发酵后的恶臭,几乎令人窒息。
他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皮。
昏暗,只有远处矿道壁上几点油灯鬼火般摇曳着,投下扭曲摇曳的光影。空气浑浊得仿佛凝固的泥浆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颗粒感,沉重地压迫着肺腑。近在咫尺的岩壁粗糙、冰冷,渗着湿漉漉的水珠,汇成一道道污浊的细流,蜿蜒淌过坑洼的地面,流向他身下冰冷的石洼。
“呃…嗬……”旁边传来微弱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呻吟。秦渊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,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。那几乎不能被称之为人形,更像是一堆被随意丢弃的、裹着破烂布片的枯骨。污黑的脸上,深陷的眼窝里,瞳孔早已涣散,只剩下生命彻底流逝前的最后一点无意识抽搐。一只干瘦如鸡爪的手,无力地搭在冰冷的地面上,指缝里嵌满了黑色的矿泥。
“妈的,晦气!”一声粗嘎的咒骂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鞭子破空特有的、令人牙酸的锐响由远及近。“又一个挺不住的废物!李二!张麻子!死了没?没死就滚过来!把这臭肉拖走!扔坑里去!别他妈在这儿发瘟!”
啪!
鞭梢撕裂空气,狠狠抽打在不远处另一个矿奴的脊背上。那矿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,身体剧烈地一抖,背上本就破烂的衣物瞬间被抽开一道口子,皮开肉绽,新鲜的血液迅速渗出,染红了褴褛的衣衫。他却不敢有丝毫停顿或反抗,只是更深地埋下头,用尽全身力气推着身前装满矿石、沉重得如同小山的手推矿车,粗重的铁链在车辕上磨得吱嘎作响,每一步都像是在耗尽最后的生命。
秦渊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,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。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,如同被强行塞入的冰冷玻璃渣,狠狠扎进他的意识深处。
秦渊。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可怜虫。黑煞宗最底层、最卑贱的废矿奴。微末的灵根在一次微不足道的反抗中,仅仅因为管事克扣了他那份本就少得可怜、掺着砂砾和霉烂菜叶的糊糊——被监工王老五狞笑着,用包裹着微弱灵力的铁棒生生砸碎!筋骨寸断!像条死狗一样,被拖到这废矿区的最深处,这片连最低级的矿石都几乎被搜刮干净、只剩下无尽黑暗和绝望的角落,自生自灭。
现代的记忆与这具身体濒死的绝望疯狂交织碰撞。高楼大厦,车水马龙,温暖的床铺,洁净的食物…那些遥远得像另一个宇宙的景象,此刻却成了最残忍的酷刑,无情地嘲笑着他此刻身处的炼狱。恐惧像冰冷的毒蛇,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,几乎要将其捏爆。愤怒则在心底疯狂燃烧,烧得他灵魂都在战栗,却找不到一丝宣泄的出口。这具身体太虚弱了,虚弱到连动一根手指都如同搬动一座大山。
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啊!为什么…为什么一睁眼,就要在这腐臭的泥潭里挣扎着咽气?
就在这时,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,带着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气。秦渊甚至能看清阴影主人裤腿上干涸发黑的血渍和泥点。
是王老五。
那张油腻、横肉堆积的脸上,一双三角眼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残忍。他咧开嘴,露出满口发黄发黑的牙齿:“哟嗬?这不是我们那个硬骨头的秦‘大少’吗?命挺硬啊,还没下去陪你那些死鬼同伴?老子还以为你这会儿该在坑里发臭了!”
他显然认出了秦渊,那个被他亲手废掉、丢进这里等死的“硬骨头”。这似乎极大地取悦了他。
啪!
毫无征兆,更没有丝毫怜悯!沾着不知哪个倒霉矿奴血肉的鞭子,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,精准无比地抽打在秦渊左肩靠近脖颈处!
那里,原本就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鞭伤,因为没有得到任何处理,边缘早已溃烂化脓,散发着淡淡的腐肉气味。
鞭梢撕裂了溃烂边缘结起的薄痂,精准地嵌入腐烂的皮肉深处!
“啊——!!!”
秦渊的惨叫完全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,凄厉得变了调,在狭窄的矿洞里激起微弱的回声。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,仿佛整个肩膀都被活生生撕开,又像是滚烫的烙铁直接按在了神经上!脓血混着组织液瞬间涌出,顺着破烂的衣襟流淌。
“叫!再给老子叫大声点!废物!”王老五狞笑着,三角眼中全是施虐的快意,“躺在这儿挺尸装死?想偷懒?妈的,浪费老子一口饭食的贱骨头!”话音未落,他抬起穿着硬底矿靴的脚,狠狠踹在秦渊的肋骨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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