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细能没料到一向好说话、甚至有些窝囊的大哥这次竟如此强硬。
他瞪着汪细卫,腮帮子气得一鼓一鼓,像只鼓胀的癞蛤蟆。
走?
就这么空着手、灰溜溜地回去?
怎么跟眼巴巴盼着的崔咏梅交代?
怎么跟等着他好消息的娘交代?
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,瞥见灶房门缝里潘高园一闪而过的身影,一个阴暗又带着点无赖的念头冒了出来。
“走?”汪细能突然一屁股坐在院子角落那个摇摇晃晃的破条凳上,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。
“天都擦黑了,你让我一个人摸黑走几十里山路回去?万一摔沟里了,你担得起这干系吗?我可是你亲弟弟!你这院子不是有地方吗?我就在那柴禾棚子里凑合一宿,天亮了再走!”
他抬手指了指院子侧面那个用油毡和木板搭的、堆满杂物的简易棚子,里面散发着一股霉烂稻草和尘土混合的气味。
汪细卫看着弟弟那副赖定你了的无赖模样,一股无名火直窜天灵盖,拳头捏得死紧。
但目光触及弟弟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、此刻却写满自私与蛮横的脸,想到母亲,想到“亲弟弟”这三个字沉甸甸的分量,那股几乎要爆发的怒火,又被他硬生生地、痛苦地压回了心底。
他终究……做不到像钱左秀那样冷酷绝情。
他重重地、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叹了口气,声音透着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无力。
“随你,棚子自己收拾,没多余的铺盖。” 说完,他不再看汪细能一眼,转身,佝偻着仿佛瞬间被压垮的脊背,步履沉重地走向灶房。
昏黄的夕照将他孤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投在这所租来、非常气派的土墙上,像一道沉重的枷锁。
潘高园在灶房里听得真切,见丈夫进来,满脸忧色地迎上去,想说什么。
汪细卫只是疲惫地摆摆手,示意她别问。
他默默地坐在灶前沾满灰尘的小板凳上,拿起一根干柴,无意识地、一下下地掰着,细小的木屑簌簌落下。
偏屋灶房里光线明亮,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发出微弱的、奄奄一息的红光,跳跃着映照在他紧锁如川的眉头,和那双盛满了心寒、失望、却又无法彻底湮灭那丝眷念的复杂眼眸里。
夜深了,租赁的小院彻底沉入寂静。
隔壁窝棚里传来工人们劳累一天后沉沉的鼾声,潘高园今晚没有单独睡,带着大狗子,和杨春燕挤在她里屋唯一的床上,呼吸渐渐均匀。
汪细卫则躺在工地窝棚的硬板铺上,照看材料,辗转反侧。
院子里柴棚那边偶尔传来汪细能翻身的窸窣声,像阴冷潮湿的藤蔓,缠绕着他的神经,勒得他喘不过气。
柴棚里,汪细能躺在散发着浓重霉味和灰尘的硬草堆上,哪里睡得着?
大哥冰冷的拒绝、崔咏梅期盼的眼神、母亲钱左秀刻薄的唆使、还有对“没钱就结不成婚”的巨大恐惧,像一群疯狂的毒蜂,在他混乱的脑子里嗡嗡乱撞,蛰得他心烦意乱。
他烦躁地在草堆上翻了个身,黑暗中,眼睛却像淬了毒,无意识地扫视着这间堆满破烂的狭小空间。
破麻袋、沾满干涸泥浆的旧工装、几块腐朽的木板……
他的目光里最终像被磁石吸住一般,牢牢锁定了那扇紧闭的、通往潘高园他们那间屋的木门。
他白天通过门缝,看到里屋内一点模糊的轮廓,那里……有放东西的柜子……
一个念头,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菌,悄然爬满了他贪婪的心房。
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工地上就响起了吆喝声。
汪细卫惦记着工地进度,没时间耗在家里陪这尊瘟神,胡乱扒拉了几口杨春燕做的稀粥咸菜,就匆匆出门了。
潘高园带着大狗子,心里想着事,胃口不佳,吃得慢些。
吃完后,她收拾了一下,挎上篮子,开始去附近的农户买点新鲜菜蔬。
出门前,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柴棚方向,眉头微蹙,终究没说什么,转身走了。
小院里只剩下杨春燕在偏房灶台前,“哗啦哗啦”地刷洗碗筷。
汪细能磨磨蹭蹭地从柴棚里钻出来,头发上还沾着草屑。
他瞄了一眼正在灶房忙碌、背对着他的杨春燕,又迅速瞟了一眼潘高园那间小屋虚掩的门,机会!
他像一只嗅到腥味的夜猫子,屏住呼吸,踮着脚尖,悄无声息地溜到小屋门口,侧身闪了进去。
没有打开窗户的屋内光线昏暗,陈设很是豪华,这让汪细能更加不相信汪细卫说没钱的话。
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,最终定格在那个靠在墙边、油光发亮衣柜上。
柜门没有关严,露出一道缝隙。
他的心,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。
他蹑手蹑脚地挪到衣柜前,颤抖着手,极其缓慢、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那扇没有丝毫声响的柜门。
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陈旧布料和廉价皂角的气味扑面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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